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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非洲之探訪「小人國」

一直打算寫一篇關於非洲小人國的文章,無奈總是心神不定,故遲遲沒有下筆。好多當時的記憶已經逐漸模糊,我想,如果再不寫出來,或將成為我此生的遺憾吧。所以今天把自己關在屋裡,一邊苦苦回想,一邊將那時的情景變成文字,讓你領略非洲這片神奇的土地。

那時候我還在剛果的首都布拉柴維爾,有一天晚上和朋友吃飯的時候,與剛果外交部亞洲司司長恩·戈馬先生聊起境內「小人國」的話題,我聽得很入神。恩·戈馬先生在中國學習漢語十一年,中文非常流利,曾做過駐華大使、駐印大使,我們相處得非常友好,幾乎無話不談。「小人國」的奇異深深吸引了我,也勾起了我欲一探究竟的濃厚興趣。

我的司機布魯諾突然生病了,幸好議會大廈專家組的朱勇隊長幫忙安排了本土駕駛員。沿途要穿越原始森林,路況又非常差,很容易迷失方向,只能由當地有經驗的黑人司機來駕駛。天還沒亮就起床了,我把手槍別在身後,給路虎加滿了油,把水和食品還有裝上車就出發了。在烏恩賽市場約好的地點,接上恩·戈馬先生安排的嚮導和兩名背著衝鋒槍的警察後正式啟程。

出了城後,道路越來越難走,崎嶇不平,坑坑窪窪,車開始顛簸得很厲害,所謂「路」,也就是亂草叢中若隱若現的車轍罷了。我們就這樣在荒無人的煙野外,忽左忽右,搖搖晃晃地前行。一會兒行駛在比車還高草地里,灌木枯草擦著車身,發出難聽的聲響;一會兒鑽進陰森的密林中,驚動了林間的野鳥,在恐怖的尖叫聲中四散奔逃。

我有些困頓了,窗外的原始景觀已吸引不了我的目光。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車終於停了,司機輕聲叫醒我,用手一指車外「王先生,到了」。

車的前方站著五六個「小孩」,手持棍棒攔住了我們的去路,其中一個人拿著像斧頭一樣的物件,慢慢靠近我這一側的車窗,踮起腳小心向裡面張望。我降下車玻璃朝他笑了笑,豎起大拇指,又做了個「我們是朋友」的手勢,他也咧開嘴笑了,甚至笑得很誇張。只見他轉身走到那幾個人面前,一陣我們誰也聽不懂的嘰里咕嚕後,幾個人一起扔了手中的棍棒,一邊蹦蹦跳跳一邊拍著手,顯得很高興的樣子,就像孩子突然收到禮品的那種驚喜和興奮。

那個拿斧頭的「小孩」示意我們下車,領著我們拐個彎又穿過茂密的灌木叢,來到一棵巨大的樹下。樹的後面有一塊開闊的空地,一排矮小的草房連在一起,兩個裸露上身的年輕女人正在做著食物——兩塊石頭上架著一口小鍋,一根小腿粗細的木棍在熊熊燃燒,偶爾發出「噼啪」的聲響。嚮導找來一截粗木樁擦拭了一番讓我坐下,隨行的警察把茶杯遞給我,站在了我的身後。一下圍上了好幾個人,包括那兩個裸著上身的女人,好奇地指著茶杯嘰嘰喳喳,嚮導告訴他們這是中國茶。不過,大家似乎還不明白,仍然是一種疑惑的目光,我讓嚮導跟他們說拿幾個杯子來一起分了嘗嘗。好半天,其中一個人捧著一隻破碗,上面有好幾個缺口。茶倒進碗里,幾個人輪流傳遞著,一人喝一小口,然後紛紛露出可愛的笑臉,一邊豎起大拇指一邊還說著什麼。

一個會說法語的男子從草屋裡走出來和我們打招呼,嚮導說這是他們的族長。不大一會兒,又來了有幾十個人,大家都按照長幼在地上盤腿坐下。等安靜下來後,嚮導和族長一邊交流,一邊仔細地對我講解起這個與世隔絕的神秘部落——

這些「小孩」其實並不是孩子,都已經是成年人,因為天生矮小一直長不高,比我身邊警察手中的槍高不了多少。他們是非洲的俾格米人,又稱尼格利羅人,是非洲中部熱帶森林地區的民族,被稱為非洲的「袖珍民族」,成年人平均身高1.2米至1.3米,體重不超過45公斤,這是世界上為數很少的原始部落,如今已經瀕臨滅絕。俾格米人頭大腿短,長得精瘦,人人都腆著大肚子,肚臍眼凸起雞蛋大小的肉疙瘩。和其他黑人相比,俾格米人膚色較淺,呈深棕色,頭髮也不像其他黑人,俾格米人身材矮小所以被其他黑人部族的歧視,因此,俾格米人幾乎和外界沒有任何聯繫。他們過著原始穴居生活,住房用芭蕉葉或棕櫚枝搭成高1.5米的橢圓形簡陋茅屋。茅屋按小群落整齊有序地搭建,各家獨立又戶戶相連形成一個圓圈,年長的住房位於圓圈的中心。森林裡光線暗淡,小房屋隱蔽在高大的植物中,這樣容易躲避野獸的襲擊。各家茅屋的面積只有五平米左右,石頭上架著一個泥罐子,這就是鍋灶了。樹榦橫在地上當凳子,牆上掛著弓箭、獸皮、象牙、羚羊角,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什麼東西了,夜晚用獸皮和雜草鋪在地上當床,沒有電也沒有水。

儘管生活非常簡陋,但俾格米人卻自得其樂,他們遠離城市的嘈雜和戰火的紛擾,在密林里建立了自己的「桃花源」。俾格米人雖然身材矮小,但聽覺、視覺和嗅覺十分靈敏,是捕獵的高手,男子擅長打獵,喜歡集體圍捕大象,女人在家采野果,挖樹根。

俾格米人崇尚大自然,自稱是「森林的兒子」,不允許砍伐生長著的樹木。他們有自己的語言,但是沒有文字,也沒有數字和時間的概念,因此不知道自己的年齡。他們8歲時就已經發育成熟開始過性生活或者結婚,平均壽命30歲到40歲之間。他們的生存條件非常惡劣,除了疾病和飢餓,還被一些反政府武裝抓走而成為盤中餐,經常會有人吃人的慘劇發生。

這是一個貧窮、落後、原始、苦難的部落,和他們交流的過程中,我有好幾次忍不住流下了淚水。在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居然還有這麼淳樸、愚昧、閉塞、困苦的人類!我指使護衛我的警察到車裡取出帶來的禮品,把牙膏、牙刷、肥皂、火柴、餅乾、速食麵、午餐肉、風油精等物品逐一擺放在地上,並詳細地說明了使用或食用的方法。族長叫人把禮品收走了,隨後又從屋子裡喊來三個女人,在族長的口令下幾十人一齊很虔誠地跪在我的面前,嚇了我一大跳,趕緊站起來不知所措,嚮導說這是感謝我帶給他們禮物。族長介紹說這三個女人都是他的女兒,希望我能摸一下她們的額頭,並接受大家的謝意和誠意。我看著面前的三個女人,在我感覺也就十歲不到的樣子,兩個腰裡圍著獸皮上身裹著的破布襤褸不堪,族長說上身裸露抱著孩子的是小女兒,懷裡的孩子正叼著母親的乳頭乜眼看著我。在嚮導的解釋下,我依次觸摸了族長和三個女人的額頭,並按照嚮導的意思說著祈禱的話。

稍後,所有人都起身站立,五個小矮人一人端出一隻泥碗,送到我們面前,裡面是烤熟了的羚羊肉,就像知道我們要來,早就準備好了似的。肉很香,也很咸,還有一股怪怪的味道,雖然分量不多,卻噎得我只瞪眼睛,好不容易才吃完,說實話真不好吃。

天色漸晚,現在回去已不現實,不僅路途遙遠,而且一路上野獸出沒很不安全,如果再遇到土匪或是反政府武裝,那麻煩可就真大了,說不定命都保不住,甚至還可能成為別人口中的美食。於是決定,就在這裡住一晚,明早再返回。

聽嚮導說今晚在這裡留宿,族長非常開心,跟一個男子耳語後,立刻有人點燃了篝火,還有好多人拿來了皮鼓,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載歌載舞。非洲舞蹈每一處都不一樣,都有自己的特色,男人們揮動雙臂,動作誇張,女人們則一邊拍手一邊扭動臀部。族長邀請我們一起跳舞,我邁著笨拙的步伐,和所有人一起在鼓聲中忘我地歡騰。過了很久,鼓聲停了,舞蹈也結束了,族長帶著我們五個人去屋裡休息。低矮的草房和我們的肩頭差不多高,進門後一直要躬著身子,在火把的照明下,我看到我們的「床鋪」安排在房子的正中央,厚厚的茅草上鋪著幾張有點臭味的獸皮。兩個警察分別坐在門兩旁,可是沒有洗澡的緣故,我躺著一時還沒有睡意,只聽到無數的蚊蟲在黑暗裡亂飛亂撞,嚮導和司機則坐在我兩側不停地用手裡帽子為我驅趕。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迷迷糊糊地走進了夢鄉……

族長他們起得很早,我醒來的時候,很多人已經等候在門口。族長親自給我端來半碗白色的液體,嚮導說是奶,必須得喝了才能走。我閉著眼睛一口喝完了,淡淡的甜味伴著淡淡的腥味,這時候族長才告訴我,這是他小女兒的奶水,因為他們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招待我了。我覺得心裡很疼,再一次熱淚盈眶。

擁抱,道別。車又開始了劇烈的顛簸,小矮人的身影越來越小,終於消失在茫茫的草叢裡……

作者簡介:王金玉,筆名滄海一粟,江蘇鹽城人,1968年秋天的一個早晨出生於鹽阜大地的鄉村。中國散文詩作家協會會員,做過老師、企業管理、個體業主。後來背起行囊飄洋過海,在非洲的一個港口城市謀生,並擔任中華商會秘書長多年。酷愛文學,熱衷於寫作,先後有數十篇散文、雜文、詩歌、隨筆、小小說等作品在多家網站和刊物發表。

(圖片為作者本人拍攝於非洲,與文本無關,僅供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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