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是最被低估的美德?單純才是
Act III: "Che soave zeffiretto"
Mozart: Le Nozze di Figaro
Gundula Janowitz;Edith Mathis;Orchester Der Deutschen Oper Berlin;Karl B?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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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期《奇葩大會》上,蔣方舟講述了自己的討好型人格,以及改變的過程。最後,她引用德國作家黑塞的話:「任性是最被低估的美德。」
這句話誠然包含某種洞見,但也容易引起誤解。我家寶寶出生快5個月,餓了就哭,尿了就鬧,完全不管別人在做什麼。這種「任性」只是本能,談不上美德。
任性成為美德,意味著一個人對什麼是「善」有著成熟的看法,並能不顧他人的眼光,堅持自己的立場。比起「任性」,用「單純」來描述這種美德更貼切。
1
我在C.S.路易斯的《卿卿如晤》里,讀到「單純」這個詞。
這位馳名世界的英國作家,至少寫了兩本關於痛苦的書,一本叫《痛苦的奧秘》,一本叫《卿卿如晤》。
前者理性、通透,像一位地理學家,畫了一幅精確的地圖。但他在序言中承認:「我沒有能實踐自己提出的原則!」
或許正因為這樣,我們才需要後者:感性、細膩,像一位孤單的旅者,在險惡的叢林里披荊斬棘,有時難免流血、退縮,卻總在絕望中覓得一縷微光。
這是他在妻子喬伊去世後寫的手記,誠實記錄了傷痛的心路歷程。他58歲結婚,當時41歲的喬伊已患癌症。也就是說,結婚前,路易斯已做好心理準備,知道兩人的幸福時光不會太長。
縱然如此,喬伊離去時,他的心仍然碎了。眼淚潸然而下,身體變得懶散。巨大的悲慟如同潮水湧上來,幾乎令他窒息。
與悲慟相伴而生的,是心底的懷疑:神是良善的嗎?如果是,為什麼要讓他和喬伊受這樣的痛苦呢?
這個問題,他在《痛苦的奧秘》里做了很精闢的解答。他寫到,許多人對神的良善有誤解,以為良善就是讓人舒舒服服的——但聖經中的愛更為廣闊。他睿智地列出聖經對神之愛的四種比喻:
像窯匠對陶器,神塑造我們;
像牧人對羊,神引領我們;
像父親對孩子,神管教我們;
像丈夫對妻子,神熱切地愛我們,以至於不能容忍三心二意。
這愛是寬闊、熾熱、執著的。在這份愛中,痛苦也變成通往永恆福祉的一條山路。
道理很對,可親身經歷痛苦時,他軟弱了。他覺得自己像陷在捕鼠器中的老鼠,被神誘入可怕的陷阱。他寫到:「一想到我和妻的那些禱告最終都是徒勞,那些希望最終都是假象,便不想再禱告,也不再抱什麼希望。」之前所寫睿智的言語,不但沒能安慰他,反而讓他感到憤怒。
但奇蹟般地,經過流淚的一夜,醒來時,他的心裡生出一個單純的信念:如果神是邪惡的,他就不會創造出愛、笑、水仙花或暮色蒼蒼的黃昏,更不用說整個宇宙了。
這不是什麼高深的道理,而是男女老少都有的、模糊卻可靠的直覺。悲傷雖然洶湧,卻不能把它淹沒。
其實,在《約伯記》里,神也是如此回應悲傷而憤怒的約伯。神沒有告訴他為什麼受苦,而是帶他去看整個宇宙:星辰、海洋、萬千生靈,都在訴說神的偉大和良善——你不要透過痛苦來看神,要透過神來看你的痛苦。
路易斯寫到:「某種能破碎一切、瓦解一切強力的單純,也許才是真正的答案。」這單純,就是經風暴、過黑夜,身心破碎,仍住在神裡面。這樣單純的人,在某種意義上,不是很「任性」嗎?
2
也許我以上寫的這些,不過是另一段「痛苦的奧秘」。真的受苦時,我們仍有自己的彎路要跋涉。
但這些分享,如果能達到一個目的,我就很滿意,那就是:面對受苦的家人、朋友,我們能有更多的體諒,並告訴他/她「你不是一個人,我陪著你」。
在記錄路易斯和喬伊感情的電影《影子大地》里,喬伊的兒子(路易斯的繼子)道格也是個重要角色。母親去世後,他與路易斯相互扶持,行走在那段幽暗的日子裡。
長大後,道格給《卿卿如晤》寫了引言,字裡行間流露真切的感情:「傑克(路易斯的昵稱)不再抱任何希望了,無論對艷陽高照的芳草地,還是對生命之光,甚至對笑聲,他都已心灰意冷。我還可以倚靠傑克以外的人,但可憐的傑克只能倚靠我。」道格的陪伴,讓路易斯的朝聖路少了一點孤單。
正如路易斯在《痛苦的奧秘》的序言里所寫:微小的勇氣勝過豐厚的知識,些許同情勝過豪勇,神的一絲關愛勝過一切。真正的單純,不是不諳世事的天真,而是在悲傷中堅信:愛仍然是最重要的事。
不僅在重大的患難中,在生活小事上也是如此。
大概在我的妻子吉吉懷寶寶的時候,我們做了一個約定:每周至少要深聊一次,聊完一起禱告。每次差不多要1-2個小時,主要聊聊這周的經歷和心情。
剛開始,這種聊天有不少負能量。畢竟7天168小時,總有那麼幾件不開心、不痛快的事。說出來會好很多,哪怕事情沒有得到實質的解決。以至於我產生一種印象:這兩個小時,好像污水凈化器一樣,把我們生活里的「污水」及時處理掉。
最近一次,吉吉聊完以後,下了個決心:「我決定,以後再也不抱怨了!」
我豎起大拇指:「你真棒!」
但她轉念一想:「不對,要是不抱怨的話,情緒都積壓在心裡,也挺不好的。」
我說:「那就跟我抱怨吧,其他人一點也不說。」
因為我知道,這些所謂「抱怨」,只是表面的、暫時的,說出來以後,想好好建立關係的愛才是真的;所以我不會把抱怨看太重,而是注意聽她話語中的善意和盼望。但其他人不一定知道這些,聽的都是抱怨,就會受傷害。處理抱怨,需要一個有準備的聆聽者。
說到底,誰比上帝更善於聆聽呢?路易斯的悲哀、恐懼、質疑,約伯的呼喊,他全都垂聽了,並賜下單純的眼光,讓他們能看見腳前的燈,跌跌撞撞卻毅然前行。
所以,我和吉吉的深聊,總要以禱告結尾。神比我們良善,比我們有智慧。他知道怎麼在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上,顯出亘古的祝福。
3
上周,吉吉和我分享了一篇影評,談的是經典電影《肖申克的救贖》。作者引用王小波的話,來詮釋電影的關鍵詞「體制化」:「任何一種負面的生活都能產生很多亂七八糟的細節,使它變得蠻有趣。人就在這種趣味中沉淪下去,從根本上忘記了這種生活需要改進。」
入獄40年的犯人,完全習慣了監獄生活,以至於出獄後,無法享受自由生活的樂趣。甚至不向領導請示,上廁所都尿不出來。
惟一沒有被體制馴服的,是主人公安迪。史蒂芬·金的原著,將他抵抗體制的力量描述為「單純」:他從未試圖調整過內心原有的價值秩序——
希望,友誼,啤酒,莫扎特的歌劇,自由……都是好的。
消極,折磨新人,長了蟲子的食物,殺人的獄長,囚禁……都是壞的。
在電影的中間點,他寧可被關兩周的禁閉,也要播放莫扎特的歌劇《費加羅的婚禮》。不僅自己聽,更給整所監獄的犯人們聽,讓他們嗅到自由的氣息。
他播放的,是女聲二重唱《待到微風輕輕吹過(Che Soave Zeffiretto)》:
希望能夠吹起柔柔的西風
在林中松樹的下面
《費加羅的婚禮》講述的是一幫平民男女,運用智慧和幽默反抗伯爵的壓迫,與《肖申克的救贖》的主題暗中契合。
我不禁想:飛越監獄的高牆,還有更巨大、更牢固的「體制」在等著我們,就是人的罪。苦難和誘惑,都試圖改變我們心裡的價值秩序,促使我們遠離神,放棄自己,在黑暗裡沉淪。
但有一種屬神的單純,會因愛而生——首先是出於神的垂聽和帶領,其次是人與人的相互扶持。這單純如同柔柔的西風,拂去人身體的疲憊與心靈的沮喪,讓我們振作精神,再次向著那真正的「好」出發。
喬伊的墓碑上,刻著路易斯為她寫的一首詩——
整個世界
藏在一顆純樸的心靈里的星宿、水、空氣。田園和森林
在此像脫下的衣服丟在後面
化為灰燼
但帶著盼望,盼望她(像基督)
會從聖善的貧寒中再生
經歷試探的曠野
在她復活之日一一重圓
路易斯的墓碑上刻著的,則是簡單一句:務必盡忠忍耐到底。
我想,這兩塊墓碑,共同詮釋了「破碎一切、瓦解一切強力的單純」,那就是今世的忍耐和永世的盼望。如果說任性是人的本能,單純則不折不扣是神的禮物。
題圖:《肖申克的救贖》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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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禱時刻:
清心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得見神。(馬太福音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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