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法師的傳說》之二十六 救命白桑關 作者：翔鳳嶺
【古鎮故事】版
救命白桑關
(上接連載之二十五集) 第二，交待孟氏和面，依照方雲模樣，做個面人，內置木棍木條，充做骨架，待得稍有乾躁，為其穿著方雲衣褲。然後再取麻絲，染為玄黑之色，充作長發。長發挽髻，盤髻頭頂，再覆以巾幘。這個面人做好，暫置卧室，待明日備用。
第三，交待方清孟氏父女，明日官家仵作驗屍來時，給小兒方苗頭上戴孝，悲慟哭泣。不可露餡。
交待完畢，清雲便去歇息。孟氏忙去灶房和面，方清去到柴房擇選木棍木條，尋找麻絲染黑，忙到天交黎明，方才準備停當。
次早清晨，知州命人傳來風水方士，詢問情況，問道：「今天三日已滿，可知那個抓了鬮的捕快死了沒有？」
方士說：「在下夜觀景象，見那方捕快頭頂金烏，腳蹬玉兔，身處淵穴，氣息全無，日月光耀之下，好象已然嚥氣。」
知州又問：「下來又該如何？」
風水方士說：「讓仵作前往驗屍，如果確實死亡，即派人將屍首抬回。在下已將石棺預備停當，殮屍入棺之後，沉棺入壕，充作人楔，即便可以填石為基，修築城牆城垛，可保萬無一失。」
「如此甚好，」知州說著，便指派衙前差役，「快去通知捕快首領孟雄，帶領仵作，馬上前去驗屍！」
孟雄本想迴避，不忍見那凄慘場面，但卻官命難違，無可奈何，只好騎馬慢行，帶了部下人馬與那兩名州衙仵作，朝那孟方村方向而去。
進村不遠，就見那方家大門前飄揚著紙幡，樓門門扇上貼了麻紙，屋子裡傳出了慟哭之聲。孟雄聽了，不禁一陣心酸，因為那哭著的不是別人，乃一奶同胞的胞妹啊！他心裡暗暗有些自責，當初若非自己推薦，妹夫方雲也不會做了捕快，若是不做捕快，也不會有今日之禍！
不到方家門前，他便提前下馬步行，叫人把馬拴在遠處，人尊死者為大，為了不驚動死者靈魂，他吩咐眾人就在門外站立，然後逐一進去祭拜。他陪同兩名忤作進門，來到停屍側房，然後燃香四根，作揖上香，算作祭拜之禮。
忤作倆人，也是燃香作揖，插香祭拜，然後，象徵性地查看一下，摸摸脈搏，撿看瞳孔，試試體溫，一併記錄在冊。因是平日同事，彼此也都熟悉，關係也都和睦，遇此不測之事，大覺心中凄然，暗懷同情之心，說是奉命驗屍，實是例行公事而已。
這時，外甥方苗站了起來，怯生生向舅父行跪拜之禮，看著年僅五歲的小外甥哭得淚人兒一般，孟雄一想這家人上老下小，失了頂梁之柱，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不禁心中一酸，兀自滴下淚來。兩個仵作見了，竟也酸淚如雨，泣不成聲！孟雄原曾想著來勸胞妹節哀，不料事到如今，不但未勸胞妹，自己反倒控制不住，酸痛不已，反要胞妹前來相勸！
孟雄強抑悲痛，請兩位仵作到廳堂坐定，然後放那些平日里相好的捕快同事相繼進來上香祭拜。待得祭奠完畢，這才回衙復命。
下午申牌時分，知州又命孟雄帶人前來，先將屍首用殮單包裹，再用蘆蓆捲了，放置木板之上，抬到城西建築工地。風水方士揭開蘆蓆殮單仔細看了，沒有發覺異常，便命將屍首放入石棺，蓋上石蓋，然後設置香案，燒香吊表，敬祀天地以及過往神靈，燃放了爆竹鞭炮，再用扛桿吊起石棺，徐徐沉入已然挖好的壕溝，然後壘放巨石，一直壘出了地面，這才放置青磚，石灰溝縫粘合，建起了西門城樓箭樓。竟然再無坍塌。
知州一看，城樓聳起，大功將成，而且再無異常，不免滿心歡喜，即便論功行賞，而且設宴邀集有功人士，竟然還推風水方士坐了上席。酒過三巡，知州發現酒宴之上有些沉悶，並無喜慶氣氛，便說：「今日設宴，本官意欲論功行賞，本為歡喜之事，諸位緣何悶悶不樂？緘口不語？」
眾人不答，沉默了一會兒，孟雄站了起來，面向知州抱拳施禮，說道：「老爺在上，在下以為，捕快方雲，為城捐軀，當為首功，請老爺三思！」
文案師爺也站起來面向知州施禮說道：「老爺在上，在下以為孟捕頭言之有理。可予方捕快嘉獎表彰，若是立碑，亦可寫上一筆，就以工傷論之，較為妥當。」
知州不解，撓頭問道:「那是為何？」
師爺嘆了口氣，「唉，此事怎麼說呢？傳揚出去，似有不妥，還是隱晦一些才好。」面對州官，他不敢言說荒唐至極，更不敢說荒謬絕倫，只好含糊其詞。
好在知州雖然荒唐，卻不吝嗇，即便發下話來，就依師爺之言辦理，著令孟捕頭帶上獎勵旌旗和官銀五十兩前往方家，並以州府之名予以撫恤獎勵。
一場荒謬絕倫的鬧劇，終於划了句號。
但是，命運多舛的方雲卻是非常之難。
方雲終於幸免於難，死裡逃生，衝破了一場劫難。但卻在家中實在的左右為難，就連清雲法師，竟也沒了主意，攤了雙手，幫不上忙。
事情明擺著，在外人眼裡，正值生命芳華，剛過而立之年，年輕氣盛的捕快方雲，在眾目睽睽之下，已然死了，已然裝進石棺，做為人樁人楔被揳進了城牆地基，如今陰陽兩隔，已非陽世之人，實為陰曹之鬼，如此身份面目，怎好面對世人？怎麼出來見人？好，既然不能見人，那便出走。但到哪裡去呢？依著方雲想法，便是出家，隨了清雲法師學法參道，雲遊四海。但是，問題來了一一家人的日子怎麼過？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吃喝穿戴怎麼辦？柴米油鹽哪裡來？一家人豈非死路一條？所以，出家這條路，不通。
出家不通，那就隱匿在家。但是隱匿在家，問題仍未解決，仍然存在生活問題，仍然是吃喝穿戴怎麼辦？柴米油鹽哪裡來？
沒辦法，那就豁出去，厚了臉皮出來見人？那也不行。不要說會嚇死他人，官府這一關先過不了。欺官？詐死？都是死罪！那不是自尋死路？那不是自投羅網？豈不淪為二次殺頭？所以，出來見人這條路，還是不通。
這便是難，左難右難，難於上青天。就在這千難萬難的時候，孟雄帶著一干僕從敲門進來了。方雲不便見人，急忙躲了。清雲不想見人，也自迴避了。就剩方清爺孫在廳堂接待了。
孟雄留下一干僕從站在外面，自己親來堂上給老者行禮，方清點點頭算是回禮，然後示意坐下。孟雄坐下之後，說了官府意思，然後送上旌旗和銀子。不料方清卻是眼中滴下淚來，口中嗚咽說道：「這有何用？一條人命換來這些，將心比心，若是知州老爺，他肯換嗎？自古迄今，這等荒謬之事，荒唐作為，史有前例乎？真是昏官！真是狗官！真是昏官狗官！就等著橫遭天譴，橫遭天譴吧！」
說罷，仍是嗚咽不止！
孟雄也是心中凄然，只好靜坐，獨陪老者嗚咽，想著也是心酸，自己也不免落下淚來。這樣過了多時，待得老者情緒略有平復了，他才告辭而出，帶人迴轉。
孟雄走後，清雲方雲又來客廳說話，清雲最後說：「不管好主意孬主意，總得有個主意，不能天天若此空口說空話，空口說主意，我的建議有二。一是隱姓埋名，更名換姓，改頭換面，悄然離去，外出經商，掙錢養家。二是變買田產，遷徙他鄉，另置田產，找尋生路。」
但是，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方雲說自己從未經商，不懂商情，看不見商機，害怕賠錢。方清說自己年歲已大，只想葬身祖塋，不願遷徙，耽心死在異鄉，徒為異鄉之鬼。媳婦兒孟氏只願與夫婿長相廝守，不願分離，自然不願方雲外出經商，但見父子倆意見不一，便不敢說出心中想法，只是推說婦道人家沒有主意。
清雲法師覺得自己的事情已了，清官難斷家務事，出出主意給給建議也覺不好，自然不便強拿主意。便推說自己還有事未了，即便告辭。方清方雲一家聽了，執意挽留，戀戀不捨，最後跪下叩頭，惟有千恩萬謝而已。
（未完待續）
2018.2.27.於北京海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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