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恐懼,我所依賴,皆會在湮滅中綻放
今天要講的,是一個毫無意義,且在寫作過程中反覆帶給我極強不適感的話題,它源自於一部叫做《湮滅》的電影,或者確切的來說,來自於一份數月前的筆記。
直到我點擊保存並群發那一刻,我都在試圖盡量說服自己,下面的內容,雖然荒誕,但絕不荒謬,儘管它看起來的確是有些瘋狂。
在話題的開始,我要探討兩個關於「極限」的問題——「恐懼的極限」以及「認知的極限」,這些問題時常在我腦海中浮現,困擾著我,但卻從未得到過能夠自我說服的回答,直到今天,將其與之前我的一項私底下進行、最終沒有結果的研究內容結合到一起,才有了一些眉目。
在我看來,這絕非偶然。
有關對於「恐懼」的描述,一直以來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愛倫坡認為死亡是一切生命體所能感知到的恐懼的極限,而在伊利亞斯卡內的作品中,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遠遠突破了死亡的極限。
最初,我認同愛倫坡,因為假如一定要衡量恐懼的極限,便是意味著要以一個線性區間作為基準,那麼「死亡」從時間、生理等多個角度來看,都是可以作為「已知點」存在的。但伊利亞斯卡內所說的「未知」,包括內容、形式的皆不可知的同時,也無法描述、無法定位。換句話說,這團迷霧的背後是否依舊是「死亡」,或者這團迷霧中是否有一部分已經蔓延到了死亡之上,我無從可知,因為它完完全全處於不確定態。那麼在這種情況下,讓處於不確定態的存在突破一個確定點的極限,我覺得理由不充分。
直到後來我接觸到洛夫克拉夫特對於《死靈之書》中片段的轉述:「死者並不會永遠安息,奇妙永劫亦不以死為終。」這讓我意識到,在衡量恐懼的極限時,伊利亞斯卡內很有可能並沒有採用一個線性的基準,甚至從一開始就不是在「衡量」,而是在「描述」。當不再用同一種基準去衡量那兩種觀點之後,我開始傾向於認同後者。
這一態度轉變,與下面即將提到的另外一些觀點上的顛覆,匯聚成一種近似於瘋狂的崇拜,一種對於「未知」的崇拜。
這種崇拜,並非簡單的因「迷茫」而生,更多的,是來自於「痛苦」。
伊利亞斯卡內並沒有告訴世人有關於「未知」的一切,他只說,「死亡並非極限」。同樣的,《死靈之書》說,「死亡不是終點」,至於無法安息的死者去往何處,奇妙永劫的終點又在何處,原作者隻字未提。
這種感覺不好描述,就好像帶著無比縝密的、幾乎可以看作是公理的邏輯,卻被無情的、不加任何修飾的告知,「你錯了」,想去追問,對方卻緘默了,你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錯在過程,還是錯在結果,或者,從一開始便就錯的離譜。
曾經有人直面過這種「未知」,即上面提到過的,洛夫克拉夫特,「克蘇魯體系」之父。他在自己的文學體系中,描述了一個名為「舊日支配者」的不可知存在——克蘇魯,與人類一切法則、利益和情感都不相關的未知存在,是一切瘋狂的根源,但卻從未顯露過真身,即便是在噩夢中。唯一能夠確定的,克蘇魯的目的不是毀滅人類,也不是拯救人類,人類的存在於克蘇魯而言毫無意義。
洛夫克拉夫特的體系中,在舊日支配者和其他未知力量面前,主角非死即瘋或緘口不言的結局,都說明了在那些無可名狀的神秘與恐怖面前,無論是科學還是宗教都無能為力,人類所認識和規定的法則與觀念都是毫無意義的。
克蘇魯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卻能使人徹底陷入瘋狂,人類一切的抵抗和順從都是毫無意義的。
這種「毫無意義」絕非危言聳聽,但這不代表我認同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蘇魯體系,原因很簡單,洛夫克拉夫特雖然敢於直面「未知」,但他依舊選擇將其「具象化」為一個「可被描述」的「個體」,有朋友可能會說克蘇魯並不是一個具象化的個體,別急,我會解釋。
至今為止的科幻作品中,不乏對於「超越人類認知極限」的形態的描述,但在我看來,大多只是僅僅停留在「超越常識」的階段,比如怪異的外貌,無法解讀的語言,無法適應的生存環境(指的是哪些作品,請自行對應),即便是洛夫克拉夫特,在《克蘇魯的呼喚》中,在對足以讓人徹底陷入痛苦和迷茫的克蘇魯神殿進行描寫時,也不過只是用了一些諸如「巨石」、「詭異圖案」、「異形建築」、「反常幾何結構」等等,實際上完全能夠想像的辭彙。這些「可想像」的辭彙,無疑會讓洛夫克拉夫特關於恐怖極限的描述變得更像是在自娛自樂。
由此我便可以提出第二個問題——「人類認知的極限在哪裡?」是人類已知宇宙的邊界,還是夸克宇宙的終點?
在討論這個問題之前,應該先弄清楚長久以來,到底是什麼在限制著人類的認知。
舉幾個例子,在已知的範圍內,我們能「看見」400納米至760納米之間的可見光,但實際上還能「看見」紫外線、紅外線等「不可見光」,只不過對不可見光的接受及處理工作,不經由視網膜,因此也不會出現在「慣性意識」中。
同樣的,我們能「聽到」20赫茲至20,000赫茲間的聲音,但實際上還能「聽見」超聲波、次聲波等,只不多它們跳過了「耳蝸」這一環節,直接被人類本體所感知,不會出現於「慣性意識」中。
當然還能舉出例子,關於適應生存的溫度範圍,對於某些動物來說可能更為明顯,「冬眠」是最好的體現。
就此來看,即便是在所能探知的範圍內,就已經存在著人類感官之外的「區間」,當然,這不可感知區間,都還是基於人類所認識和規定的法則和觀念,我們無法感知,只是受限於「人體的接收能力」,而不是受限於「思維的輻射範圍」。
所以在絕大多數科幻作品中會出現我之前提到的那些元素,我們將所恐懼的未知,以一種不存在於常理中的形象表現出來,這便是我們對一切「未知」形態的通用應對策略——「對一切未知進行具象化」。
「對一切未知形態進行具象化」,其中一個體現就是賦予外星生命體以外形,無論這個外形多麼的違反常理,哪怕大得離譜、堅硬的離譜,哪怕全是我們從未見過的結構,最終我們總能研究出破解之法。因為一旦將未知形態具象化為「確定點」,那麼恐懼也好,認知也好,都不過只是與這個「確定點」之間的距離而已了。
就這一點而言,雖然洛夫克拉夫特開了一個好頭,但從此之後,全是在走下坡路。我們基於對形狀的理解創造了越來越兇悍離譜的外星生命外形,基於對觀念、法則的理解創造了越來越豐富的外星文化,但是,這都與洛夫克拉夫特直面「未知」的初衷相去甚遠了。
由此,我可以確定,長久以來限制人類認知的,是人類對於「具象化」的依賴,或者說是,對於「未知」的逃避。
當然實際上包括自然崇拜,一切宗教的形成,都是源於上述的「依賴」和「逃避」,但這不是這次討論的內容,所以不再贅述了。
回到「具象化」這個概念上,人類對於「具象化」的依賴,體現在依賴畫在紙上、雕在石頭上的宗教人物,體現在依賴裝訂成冊的法律規範和口耳相傳的約定俗成,體現在依賴排列整齊的原素周期表,體現在依賴各式各樣的計量單位,體現在依賴一切物理定義和數學公式。
甚至可以說,人類迄今為止的一切探索,都是基於,對於「人類可感知的存在形態」的「具象化」之上的,如果要再加上一個範圍,那就是「人類正常活動範圍內的」。
那麼,對於人類正常活動範圍之外的不可感知的存在形態,我們所依賴的一切努力、一切思考、一切探索,實際上,極有可能全都是毫無意義的。
生命的存在形式,甚至個體是否以生命為單位存在;個體間的交流形式,甚至個體間交流是否需要傳遞;甚至於我們所篤信的空間維度劃分,是否也僅僅只存在於人類的感知範圍內。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未知的。
所以我對於「外星人」這三個字的含義,產生了強烈的質疑,將一個未知形態定義為「人」,這簡直是太過隨意了。於是查閱了這個舶來辭彙在源語言環境中的釋義,「a form of life assumed to exist outside the Earth or its atmosphere」,這個解釋還算不錯。
如果耐心的看到這裡,大概就會理解《湮滅》中,哪裡讓我激動,哪裡讓我失望了吧。關於對既有的依賴,和對未知的恐懼的描寫,實在是em......不過片子還是不錯的,建議去設備較好的影院觀看。
然後,現在是凌晨三點,這篇推送的初衷,其實是對《湮滅》這部電影中的一些細節,進行腦洞式的解讀,結果從動筆之前就決定跑題了,有機會再說吧,這電影還是值得深挖的,不過不是現在,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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