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郭京飛:一半優越感,一半平常心
郭京飛是這樣一種受訪者,他越是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嘲笑好友雷佳音、越是貫徹「自戀」人設說自己「從生下來就有爆紅的感覺」,越是表現出自己對如今影視行業林林總總的寬容,聽他說話的人就越發迫切,想要從他輕鬆到無懈可擊的外殼中,窺見他深藏的另一面,那個傳說曾經孤僻高傲、曾經視表演事業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曾經為舞台表演快入魔的一面。
在極短的對話中,這個尋找過程並不容易,因為就連郭京飛自己,都否定了大學時候的自己「就看不起人,那不叫孤僻,那叫找抽」,對現在,他覺得自己「沒有看不起的人」。
頂著「話劇王子」讚譽的他,也不想在話語中流露出對其他藝術形式的輕視,他說「沒有什麼高級低級,也沒有什麼難演和容易演的」。
即使這樣,郭京飛依然偶爾泄露出,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驕傲,在談到如今影視劇的藝術表現時,他無意中做出了攤手的動作;在採訪快接近尾聲的時候,這個如今不得已一天要diss好友幾十次的演員,說自己不愛曬友情,也不愛曬愛情。
如果大隱隱於市在這個時代依然成立,那麼郭京飛大概想把不妥協的一面,隱藏在熱熱鬧鬧,插科打諢,隨遇而安的自己之中。
優越感
毫無疑問,郭京飛始終是有優越感的。
他在上戲的師弟袁弘說「郭京飛在我心裡是偶像地位」,他曾在戲劇舞台上的收穫無須再多贅述,在幾部影視劇中的表現,也被人說「毛孔都會演戲」。但是,郭京飛的優越感,或許根本不來自於這些外界的賦予。
郭京飛最新的兩部作品
馬上要上映的電影《21克拉》,是他第一次在上映影片中扮演男一號。他打趣自己「我演過很多電影男一號,都沒播」的時候,絲毫看不出懷才不遇的負重感;對於走紅之後與初進入影視行業的感受有什麼區別,他說「沒有任何區別」,而且重複了兩遍,甚至用一句「真的」,來加深自己的語氣。
曾經在戲劇舞台上的輝煌歷史,也許只是增加了他優越感那一面上的砝碼,他曾經說自己「我在大學的時候,就在學校裡邊研究專業,天天裹個軍大衣,就琢磨著怎麼當好一個藝術家。」如果後來在舞台上的成就讓他獲得了專業上的承認。但那份優越感,卻來得比專業上的承認更加早,來自他開始思索藝術和表演的那一天,或許比那還要早。
採訪中,雖然他對一個問題的回答是「舞台劇和影視劇,沒有高級低級,沒有難演的和容易演的,影視劇也有可以學習和歷練的東西」;但在下一個問題上,他卻「言多必失」地暴露了自己對表演快感的較真。對如今習慣於快速剪輯彌補表演節奏的影視劇,他用了「沒有快感」來形容,他一邊說著「現在大家都習慣切,就使勁切,也不知道為什麼切」,一邊攤了一下手,似乎是忘了剛剛口中,對影視劇的寬容。
他說「有很多好的,那種特別高級的電影,其實跟話劇差不多,如果演員能夠完成的情況下。」在那個瞬間,腦子裡開始想像,郭京飛在他口中那種,特別高級的電影中的樣子。
還可以肯定的是,郭京飛的優越感,也不全來自於表演,畢竟那不是他的生活。雖然他已經紅到在網路上享有一席之地,但實際上,我們對表演和採訪背後的他,依然知之甚少。他說自己不愛曬愛情,不愛曬友情,不愛發朋友圈曬照片「我想不通這事兒啊,有什麼好曬的啊」。
《21克拉》里,他扮演的王摳摳是一個摳門摳出哲學,省錢省出美感的人,但郭京飛自己沒有這樣的經歷和心得,雖然也經歷過「死活不管家裡人要錢,沒錢了,就餓著唄」的19歲,但是他的觀念是「錢是花出來的,一定要會花錢」。
在說這些的時候,他完全沒有「藏著」的想法,毫不在意任何人。
平常心
郭京飛一直活得想得都有條理,他曾經在多年前,剛剛從風光無限的戲劇舞台走進影視圈的時候,就想清楚了自己這次拓寬的意義,那時候他說「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有好有壞的。這個過程中我也會付出很多,也會承擔很大的壓力,我也會妥協。所以上帝是公平的。」
但就算這樣的話,也已經來自於好幾年前,現在,他的態度中,看不到多少妥協的部分。也沒有「我如今來混娛樂圈是形勢所迫」的彆扭感,他尊重自己的選擇,就讓自己尊重自己的選擇所帶來的一切後續效應。
他和好友雷佳音都知道,如今的觀眾,除了觀賞作品,更需要談資,所以在兩個人的採訪中,都會主動提起關於對方的部分,主動提供供大家玩笑的素材。TF老BOYS互懟、郭京飛雷佳音互相diss,這些熱搜必須的話題,讓他們遠離了「清高藝術家」的隊伍,讓娛樂大軍中多了幾位「演技優秀的演員」。
回到當年郭京飛說的那句話「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有好有壞的」。如今他們積極主動互損互黑,這不能說有弊,只是對什麼都不愛曬的郭京飛,這需要的是平常心。幾個人懟急了,私下也會發脾氣,但這可能是忙到見不到面的哥們兒之間那種不多說的默契,畢竟如今觀眾喜歡看他們另類互動,不亞於看他們在作品中的表演。
平常心,這是成年人最重要的技能。
混不出的人們需要它,才能保證不急不躁,等待機會降臨;而混出來的人也需要它,來保證自己在應對變換的環境時,能夠調整自己體內和體外的溫差。
上大學的時候,郭京飛覺得自己是孤僻的,是因為覺得自己牛看不起別人,是「找抽的」。
現在,他沒有看不起的人,他眼中,也沒有不會演戲的人。有人和他說,誰誰誰不會演戲,他見過之後卻覺得莫名其妙「很好的演員啊,你如果拍一個電影,就需要不要演,動真格的,不要用那些技術。有很多演員,男演員、女演員,我見過很多,別人跟我說不會演戲的,但是我都覺得是很好的演員,很真摯,我覺得人要真摯。」
過去和現在,沒有一個是假的;說出來的和沒說出來的,也不一定是表裡不一。有的,只是優越感和平常心之間的交替並行。
採訪實錄:
從話劇到電影《21克拉》,這個角色對你來說是不是閉著眼睛就能演了?
郭京飛:對,滿熟悉的,但是電影還是有改動,以前的王摳摳是個小白領,電影變成了一個話劇演員,所以演法,有些台詞處理上,可能還是會不一樣。
對手戲演員也變了,有沒有新的火花?
郭京飛:如果是在話劇舞台上,毫無疑問我肯定是跟我的老搭檔錢芳更默契,因為我們演了太多戲了。其實電影對對手演員是誰,這個要求沒有這麼嚴格,而且我們兩個人演,熱巴肯定會更好,她很漂亮,而且還很有靈氣,也很會演。我跟熱巴基本上也沒有磨合的過程,上來第一場戲就很自如。
第一場戲是哪一場?
郭京飛:就是「你一共打斷我幾次」那場戲,還是挺長的一段台詞,她在對面要做反應,就很舒服。
你有沒有體會過,王摳摳為什麼這麼摳?
郭京飛:肯定也是一個小時候生活條件不是很富裕的孩子,但是夠聰明,又很獨立,有一套自己的生存哲學,他摳的還是滿有境界,滿有美感的。我認為他是會花錢,因為他掙得實在太少了,他用他的智慧和他的能力,去花最少的錢,享受無限的人生。
你自己有摳門的經歷嗎?
郭京飛:我還好,我覺得我還好吧,上大學的時候,反正家裡也不會給太多錢,小的時候花錢肯定沒有那麼飛揚跋扈。但我跟自己較過勁,就是死活不管家裡人要錢,是我剛從謝晉恆通學校畢業的時候,19歲,在上海,那個時候挺慘的,真的挺慘的,沒錢了,也沒摳,反正有多少就都花了,後面就餓著唄。
有省錢秘訣嗎?
郭京飛:沒有。我就覺得,錢是花出來的,我個人的觀念就是這樣,因為我又不是上班族,我又不是靠工資,靠獎金,我覺得一定要會花錢。
你見過最摳的人是什麼樣?
郭京飛:雷佳音吧,搶了我衣服,還罵我,罵我九線演員,說拿我衣服是應該的。前兩天他從國外訂了一大桶威士忌,大概有幾百瓶吧,我說聽說你咋呼了好長時間,訂了威士忌,給我來一瓶吧,我嘗嘗,他就真給我寄來了一瓶,挺不錯的,這哥們兒。
那件衣服最後還給你了嗎?
郭京飛:怎麼可能啊,還罵我,然後還說我摳,我的天那。
如果他演王摳摳,是不是不用揣摩角色,直接就能入戲?
郭京飛:他演王摳摳,演不出那個境界來,他就真的是一個王摳摳了,他沒有美感。(沒有精打細算的美感?)他各方面的美感都沒有。
如果雷佳音,李光潔,還有你,三個人按摳排名,怎麼排?
郭京飛:李光潔不算摳吧,李光潔還行,反正我認識他的時候,江湖謠傳他是一個鐵公雞,但是對我們都還好。但他是一牆頭草,雷佳音一說我摳,他也跟著說我摳,我說你這天天湊什麼熱鬧啊。
《21克拉》是你第一次在電影里演男一號嗎?
郭京飛:我演過很多電影男一號,(只是我們都不知道?)都沒播。
《21克拉》這部電影是什麼時候接的?
郭京飛:兩年以前吧。
好像那個時候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看到你這麼多曝光。
郭京飛:嗯,對。
什麼時候有這種感覺?我紅了,我爆了。
郭京飛:我生來就有這種感覺。
所以現在和剛進入影視行業的時候感覺沒有區別?
郭京飛:沒有任何區別,沒有區別,真的。
有個說法是,演員在舞台上表演是積累自己,在影視劇是消耗自己,你有這種感覺嗎?
郭京飛:並沒有,都是胡說八道,我覺得,影視劇也有影視劇可以學習和歷練的東西,每一件事情,存在即合理,沒有什麼高級、低級,沒有什麼難演,容易的,都沒有。
那拍電影和電視劇的時候,還會有在舞台上那種,越演越high的感覺嗎?
郭京飛:沒有,因為這個工種就不是,你演兩句,停一下,舞台是一氣呵成的。而且現在的影視劇,大家都比較喜歡切,其實有很多好的,那種特別高級的電影,跟話劇差不多,如果演員能夠完成的情況下。切是彌補表演上的節奏。但現在大家都習慣上切,就使勁切,也不知道為什麼切,所以這東西就沒有快感。快感就是在於剪輯完了以後,當你成片出來以後,你看,哦原來成片是這樣的,貼上音樂原來是這樣的。話劇會有一個最直觀的刺激,觀眾就在底下,你演得好不好那一刻就知道,音樂也都在你耳邊。所有的東西,所見即所得。
電影里有一段rap,之前你在電視劇里也rap過,有人說你可以去《中國有嘻哈》踢館。
郭京飛:其實我了解rap的時候真的很早,因為我認識中國的嘻哈第一人,就是小獅子,黑棒樂隊的主唱,(寧)財神有兩個弟弟,一個是我,一個是他,我們那個時候三個人天天在一起玩兒,那個時候我從他那兒了解到很多hip-hop、freestyle,後來我一看,呦,上節目了。但是,大家的flow要是老實點兒,高雅點兒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後果。
你一直走在時代最前面?
郭京飛:我認為是這樣的。
抖音、快手什麼的你玩兒嗎?
郭京飛:這個我不玩兒,以後會玩兒的。
會和TF老BOYS另外兩個人一起玩兒嗎?
郭京飛:可以啊,他們如果願意的話。
你們三個人誰最out,誰最潮?
郭京飛:三個人好像都不落伍,都還行,李光潔上來就給自己定位很好,他往反方向走,他玩兒全都是復古范兒,那個也永遠都不會落伍的。
你之前說過自己曾經是一個孤僻的人,什麼時候開朗起來的?
郭京飛:我那就是吹吧,就是我自己覺得我孤僻,估計別人還是覺得我挺開朗的。上大學的時候就是覺得自己牛嘛,就看不起人嘛,那不叫孤僻,那叫找抽。
現在對看不起的人,會有什麼表現嗎?
郭京飛:沒看不起的人啊,憑什麼看不起別人啊。
現在也是演技好的演員啊。
郭京飛:那也不能看不起沒演技的啊,如果都有演技的話,那誰是有演技的演員啊。而且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好,有些演員來了以後,我有的時候莫名其妙,有人說,這個人不會演戲。但我看,我覺得很好的演員啊,你如果拍一個電影,就需要你不要演,動真格的,不要用那些技術。有很多演員,男演員、女演員,我見過很多,別人跟我說不會演戲的,但是我都覺得是很好的演員,很真摯,我覺得人要真摯。
在你眼裡有嗎,真不會演戲的人?
郭京飛:(思考一會兒)沒有,我覺得沒有不會演戲的。
現在大家採訪你,就肯定會提雷佳音,你們這麼忙,是不是除了網聊也見不到面了?
郭京飛:見不到面。
你們互懟到這種地步,互相說對方「不配接受採訪」「不配活著」,會有真發脾氣的時候嗎?
郭京飛:底下也發,肯定會不舒服,那,我管他呢!(笑)
他們到現在沒有發微博幫你宣傳《21克拉》,你後面會告訴他,幫你發個微博宣傳嗎?
郭京飛:不用不用,完全不用。他後面不也有一個電影嗎,誰也別理誰唄。(笑)不會不會,大家都會互相關注的。
其實如果不是大家喜歡問的話,男人之間是不是也不愛曬自己的友情?
郭京飛:愛情我也不愛曬啊,這種,包括發朋友圈,曬自己旅遊啊什麼的,我從來不曬。我覺得,你什麼意思啊,就是讓別人羨慕你嗎?不是吧。我想不通這事兒,有什麼好曬的啊,哥倆好就好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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