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大谷 對雪發獃
------聽歌配飯，風味更佳------
2017 | No.8 層雲峽&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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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
發
呆
旅途進入倒計時，還剩最後四天，我已經開始想像從雪域中的平靜回歸喧鬧繁囂的不適感了。
網走到旭川說遠不遠，但也有兩百多公里，途中會穿過北海道最大的大雪山山區。對啊，日本也有名字如此直白的大雪山。雖然不是旅遊熱門地，雖然前路還有美瑛這種著名目的地，但好歹也是這麼大的一個山區，總想在途中停留休整。
於是，在到達旭山動物園之前，在進入富良野盆地之前，在歸國之前，我們決意投奔層雲峽及旭岳，在深山大谷中打發兩天時間。走過路過，確實不想錯過。
可能是起得太早，也可能是陽光太好，我們懶洋洋地坐在開往上川的列車上，彼此都沒怎麼說話。網走破冰船之旅讓特努力A喜歡上了手機視頻編輯，而現在則輪到我搗騰手機的錄像功能。我比特努力A慢了半拍，是從這天才開始喜歡上用手機認真地弄些短片段的。
1
/ 明明叫「墨岳」更貼切 /
層雲峽不通火車，需要在上川站換乘巴士，停留時間較短，只記得照片中的幾個場景：小心山火的兒童畫、層雲峽冰瀑節海報、工作人員安靜工作的樣子和在大風作用下的發梢狀冰凌。
照片與視頻，文字與紀念品……確實，不同的記錄載體，有不一樣的記憶寬容度。如果沒有那麼些證據或記錄，旅途甚至生活似乎就只有主幹，少了些細枝末葉，也就少了可供回味的風景和心境了。
層雲峽位於北海道屋脊大雪山山麓，是因石狩川流經，被凝灰岩侵蝕而成的峽谷，總長度15公里，每一段都是高度在100米左右的懸崖峭壁。
大雪山國家公園是日本最大的國立公園，包括本期提到的公園西北部的旭岳、東北部的黑岳和十勝川的源頭十勝岳。兜了個大圈，我們終於從北海道屋脊的南麓繞到了北麓。在旅途中，我們用了12天，在遊記里，我們用了一年。
圖：在北海道，經常會遇見這種由「樓梯」偽裝成的斜坡。
圖：酒店所在的河谷很漂亮，只可惜電線縱橫，強勢植入了我不想要的某種煙火味。
前文提過途中「最難行的路」和「最大雪的景」，而在層雲峽，我們暈頭轉向找酒店的這一段下坡路，遇到了「最大風的途」。風大踏雪雪無痕，在此略過幾十字。因為要說更有趣的事——我們又又又與香港四俠再會了。
在黑岳索道口前的一家餐飲店，剛點完午餐，正感嘆門幡在雪中翻飛的樣子很美，一位客人突然推門揭幡而入。誒，這不是Andy的太太嗎？這是我們在北海道的第四次偶遇，他們剛從黑岳山上下來，我們正好打算飯後登上黑岳，真是互為「吊靴鬼」了。如果還不留個聯繫方式豈不有些反緣分，反民族嗎？
飯飽飲足，輕聲道別。帶著對他們口中的「山頂很美」的期待，我們穿過了蕭瑟的商業街，往索道口方向走。路上遇到了一隻埋頭白雪中的「鹿」，還有幾位「指狍為鹿」的台灣同胞。其實，叫鹿也沒錯，狍子就是小點的鹿嘛。或許他們說的是「路」呢？這樣的大雪中找條像樣的路確實不容易。
象徵層雲峽索道站的貓頭鷹徽號越來越遠，纜車帶著我們「升空」登黑岳。車廂內空蕩蕩的，還真是人最少的一次纜車體驗了。遊客這麼少，特努力A擔心這索道會不會倒閉，但我瞄到半山腰上有幾處施工中的工地，感覺像在興建酒店度假村之類的。也許，我們上山的時間太晚了吧，不過反覺最好。
纜車建在山脊上，蕭條如水墨的山林緩緩移動，山谷中白茫茫的非常平靜，谷底平緩的雪突然裂開了縫，流出一條「之」字型的山溪，有機玻璃窗反映出身後類似的景物，恰似雙重曝光的電影片段。
伴著音色標準卻一點都聽不懂的講解廣播，纜車的動線漸漸趨於平緩，我們到頂了。
走上樓梯，我們居然站在了纜車黑岳站的頂棚。因為文采有限，前面的遊記中，我總喜歡拿水墨畫來比喻掛雪的野外，但此刻站在黑岳山頂，才感到似乎這裡才最有資格被喻作天然水墨畫。自認為，這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土的黑岳應該在底下加點土，改叫「墨岳」更貼切。
圖：旭岳站的頂棚走向，不經意間暗示了這個方向是最佳的觀景角度。
水墨隨著重力揮灑，輕盈的留白飄在畫面上方成了雲；一頂金黃鋪在萬物之上，那是山峰；幾束鮮明的線條猶如倒置的樹枝，那是由山脊統領的畫面構圖；流水作用下純度不一的墨跡勾勒出了坡谷間的層林——這是順著黑岳纜車站屋頂往下看的模樣，乾淨的空氣透露著更多的細節。
圖：多想在望遠鏡中驚現什麼雪人雪怪之類啊！當然事實誰都知道，什麼都沒看到，倒是有點《重返德軍總部》的視角。
纜車站的後山有一條登山路，好幾個滑雪愛好者沿此路而上，應該會有更好的野外體驗吧？但跟著跟著，前方不見了他們的身影，卻又遇見了那幾位台灣遊客，他們撒爬滾打，在「小雪山」上滑滑梯，特努力A在旁邊嘻嘻哈哈地看著，天空又開始飄起雪……我們該下山了。
下山後，回去找那位纜車站內的木刻藝人。出於敬佩和羨慕，旅途中總會為這些藝人駐足。大概是能寄託回憶的緣故吧，我們對旅途紀念品的痴迷度遠勝過免稅店裡面的商品，不僅捨得花錢，還樂意為觀看藝人的製作過程而久久駐足。
貓頭鷹是層雲峽的象徵，看上去聰明乖巧，其木刻作品自然在我們的購物清單內。此外，我們還買了一個當地的鼠類木刻，就是纜車車身上印著的那隻萌貨。
2
/ 冰瀑冷河 夜朝陽 /
朝陽在層雲峽有兩家酒店，位於山腳的朝陽度假酒店和位於半山的朝陽亭，兩家價格差異也不少，不過房客可以共用溫泉設施。因為交通更便利，特努力A選擇了前者。
不得不提的是朝陽度假酒店那頓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的自助晚餐，尤其是它家的豚肉小火鍋，和十勝川觀月苑的不相伯仲。前幾天沒怎麼得到滿足的廣東胃終於有所慰藉！
晚餐後我們乘接駁車到朝陽亭，那裡有能俯瞰層雲峽山谷和大雪山的露天溫泉。浴室人不多，有幾個老頭愜意地泡著湯，除了遠處的花灑聲就只剩泡浴者偶爾伸展所帶動的流水聲。
雪在窗外飄，伴著起舞的還有玻璃上往下流動的水滴。我趴在落地窗戶前，靜靜地看著層雲峽山谷內的點點燈光，霧水模糊之間感覺很美。回想這十幾天，踏遍了道中和道東，在古時候的世界盡頭領略著蕭條，放空著內心；在本以為語言不通的路途上，邂逅和告別過不同的靈魂，感受過不一樣的活法，才感到理所當然的日常有多片面。
飯飽浴暖，時間尚早，正在鎮上進行的冰瀑節確實能「過個冷河」。面對活動入口的大招牌，一下子也是驚呆了。42回！在這麼偏遠的地方，冰瀑節居然堅守了42載。在場內溜達溜達，看到不少中文提示牌，確實也聽到不少中文。白天似乎並沒有遇到那麼多同胞，到了晚上大家都一窩蜂出來「過冷河」了！聯想到在酒店餐廳碰到的好些團客。啊，層雲峽雖然偏僻，但似乎是不少團客的青睞地，怪不得山谷中正在大興土木。
煙火、太鼓舞、冰上婚禮...據說冰瀑節是大雪山地區最具代表性的節日。旅途走到這兒，其實我們對這類冰上節日，已不足為奇了。此時開始為歸期倒計時，覺得每一個當地的日常以及每一個似曾相識的畫面都值得細細品味。
圖：強光之下，大風之中，雪像被霧化了一樣。感覺臉並非被迎面吹拂，而是浸泡其中。
圖：特努力A接到了拋撒空中的「福包」
色彩幻化的冰瀑冰雕，射燈照射下的風雪，遊人容易滿足的笑容，每一次滑倒的呵呵大笑……一切都感覺很好，但不知道回去之後何時才能再被大雪崇山環抱。
也許是錯覺，也許是自己過分崇拜眼前的感覺。在北國夜裡，空氣的冷感、景緻的色彩和山谷中的喧鬧聲，會以一種特別清晰的印象記錄在腦海中，與之相關的記憶極具質感。
3
/ 啊，那是人 /
雖然沒有朝陽亭那種可以俯瞰小鎮的地理優勢，不過早晨里朝陽度假酒店面山見雪，開門有松，還是別具特色的。
因為地處山區，層雲峽幾家溫泉酒店共同開闢了一條免費接送的交通路線，提前預約便可享受從酒店到旭川市區或旭山動物園的大巴服務。而大巴途經銀河瀑布和流星瀑布兩個景點時，會給乘客停留觀賞的時間。
飛流直下的瀑布被凍住了，反著白光的巨璧上有幾個移動著的黑點，定睛一看，竟然是幾位攀冰愛好者的身影，他們就這樣手拿冰鎬，腳踩冰爪靴，攀上上百米的懸崖。看到這樣的畫面，我不禁要去腦補掛在冰瀑布上被風雪涼颼颼吹著是什麼感覺，怪嚇人的。
4
/ 壁爐夜話 風雪中 /
旭川保持著全日本最多降雪天數和最低氣溫兩項紀錄。旭川站是東、西、北三個方向遊客的中轉站，站內各色人種，不少是拖著長長滑雪裝備的歐美人。我們也不例外，離開了層雲峽不久，即將乘坐酒店的接送車往旭岳而去。有種由此山往彼山的感覺。
La Vista的接送車出發後不久便遇上了大風雪。車子行駛得很慢，原本一個小時的車程走了兩個小時，行走在爬坡路上，像被白色的炮彈轟炸著，車外嘈雜冰冷車內安靜溫暖，我們卻有一絲不安，一直沒睡著。
當我們踏進美式復古的La Vista，看到炭火紅紅的壁爐時，打心底里感到很溫暖——酒店裡一律是古舊的深色木質裝潢，古董雪具和略顯發舊的金屬擺件點綴其上，和《八惡人》的場景色調如出一轍。
原本的目的地是旭山動物園，特努力A卻不預訂旭川市區的酒店，帶著我大老遠跑旭岳山上住一晚，皆因在動物園之前，我們無目的，無景點，無行程，自然也就無所謂了。寡慾隨緣，途中處處是彩蛋。
黑木白牆、明爐暗鐵，溫暖乾燥，La Vista恰到好處地把冰冷的大自然封鎖在外，符合我們對大雪山上借宿的一切想像。呼吸、觸摸、入神，似乎木材的每一寸紋理都能被了解，似乎炭爐的每一次明滅都能被感知，似乎只有此刻的時間流動不需要被覺察。
我們喝著服務員遞來的蘋果茶，坐在沙發上，等待辦理入住。
辦理入住的時間有點長，當我們打開房間窗帘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
小花絮：因為語言溝通的問題，當我們洋洋得意地以為用人民幣200多塊住到了今天的特價房時，真相在取笑我們，原來住的竟是加價200多後升級的房間。現在特努力A特別記得當時對她的提問點了好幾次頭說yesyesyes...的服務員的表情，哈哈。
穿上酒店的雪靴，我們要去追逐今天最後的日光。
也不帶特別的期待，只覺得蹬著酒店的靴子倍兒爽。能想像嗎？特努力A和我因為沒給靴子買到防水噴霧，全程都小心翼翼地走，生怕鞋子半路拋錨。沒想到，在旅程的尾聲，終於能在北海道像坦克一樣雪路橫行。
其實上山的纜車已經停運，但我們還是往纜車驛站方向走去。路上遇到的行人都與我們背道而行，基本都是剛下山的滑雪愛好者，有的成群，有的孤身，裝備齊全。沒關係，反正就隨意走走。
沿路基本上是依山而建的歐美風格酒店，還有北海道教育大學的大雪山自然教育研究設施。燈火昏暗，在夜裡有種不忍打擾的距離感。
一路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天已黑了，疑似本日最後一班大巴從驛站方向迎面駛來後，夜裡的安靜又下降了一個八度。要不是門前的鏟雪車正在作業，恐怕我們會錯過旭岳纜車驛站。
旭岳是大雪山系活火山群的主峰，也是北海道的最高峰，因為峰高林深有棕熊出沒，所以遊客一般通過纜車登山，但從驛站的下山登記表看，從1月31日至2月15日，也有5組共9個人進行了徒步下山的登記。後來查證，原來包括我們前一天所到的黑岳在內的多處山峰，都有相應的路線可以徒步穿行至北海道制高點旭岳。我想，所謂的下山登記表，應該是在各條路線的入口處先行登記，並在出口處確認離開的安全登記吧。回過神一想，這些都是勇士啊！
第二日預約了酒店去旭山動物園的大巴，我們這次就不上旭岳了，在La Vista好好感受愜意的冬夜吧。
圖：La Vista有幾個私人溫泉，居然都是免費的，這在日本酒店裡比較少見，使用時只要在門前掛上「使用中」的牌子就可以泡浴。雖說整體上西風很濃，但La Vista的浴具還是和風滿滿的。
經歷過網走「不知道怎麼烤肉之夜」的不知所措及一事無成，在La Vista有人幫忙烤肉實在是太好了。基於氣氛以及侍者的周到，我們還空前地點了兩杯檸檬味汽泡酒，人生第一次覺得酒還挺好喝的。
我們吃得差不多了，餐廳里的人才開始多起來。時間似乎掌握得剛剛好，成功地錯開了泡浴和晚餐高峰期——我們總是會以這種事後諸葛亮式的結論來強化我們的體驗感，反正在旅途上，什麼都好。
和其他地方的多美迎連鎖品牌一樣，La Vista酒店同樣會在晚間免費提供深夜拉麵。他們通過取面的數字牌，知道有多少人在這一晚享用了拉麵，拿到個位數號牌的我們，有種阿Q的嘚瑟。不知道別人怎麼想，反正我覺得這碗免費拉麵，是很高明的營銷手段，很容易便記住dormy inn了。
圖：木雕大概是旭川地區的特色，La Vista大堂內寄賣著一些小動物造型的木雕工藝品，主要還是貓頭鷹等當地野生動物的造型。特努力A特別喜歡，挑了不少。
噼里啪啦，除了翹著腿在壁爐前烤襪子的那位小姐姐，大堂里只剩我們倆，聊著些不著邊界的天。雖然並沒有登旭岳峰頂，但能夠在這恬靜古色的環境下壁爐夜話，我們確實感到滿足和慶幸。煩囂之所以煩囂，不正是因為煩囂的生活太有內容了嗎？
早風颯颯，雪影模糊。第二天晨起，泡湯去，再次包場，正如所願。
與其說頭頂的是屋檐，倒不如說是個撈雪用的木篩子，因為泉內溫度的緣故，偶爾會有落雪，掉石頭上，掉溫泉里，甚至掉泡湯者頭上，這讓本該平靜的泡湯體驗多了一點驚喜。
流水賬般地過了兩天，離去前卻有不舍，再次出門踏雪。不僅蹬了雪靴，還動用了酒店的風雪衣，練就了傳說中的「絕對防禦」。
計算著假期的餘額，留戀著北國風光。雖是看了十多天的雪，卻愛惜如初見。至今還驚嘆每一片掉落手心的雪花，都如同墜落的流星，姿態萬千，玲瓏動人。
踏上下山的巴士，我們要離開此程的最後一片大山了，就如同我們即將告別北海道的雪。
圖片整理/ 特努力A
文字攥寫/ 飯茄
下飯音樂/ 飯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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