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對DNA一無所知
要聊湮滅的話自然離不開傑夫·范德米爾寫的原著，此片是基於《遺落的南境》三部曲的首部同名小說改編，並獲得14年星雲獎最佳長篇。14年與《湮滅》角逐的還有來自中國的大熱門《三體》，如果說劉慈欣是從歷史出發塑造了宏觀的三體文明世界，那麼范德米爾是從未知區域入手滲透細胞和意識之間的關係。
湮滅雖然是講外星生物，卻無宇宙太空的鏡頭。有人對宇宙太空有未知的恐懼，這是極遠極廣，那麼對於極進極微呢？湮滅開篇就點名女主莉娜身份，在醫學大牛校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任教。她在生物課上講癌細胞分裂的畫面，不由讓我想到道德經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畫面。然而芥子須彌，當地球上的基因法則被顛覆，這是一個「人類對外星DNA規則一無所知」的故事。
其實湮滅不算是部晦澀難懂，燒腦的科幻片。相反，伏筆不少，從機械姬就可以看出導演並不喜歡繞觀眾、玩花樣，而喜歡留下後勁。除了莉娜課上提到的癌細胞，課後女生去提問的時候說自己對John Sulston的文章不太懂，要知道Sulston就是因發現器官發育和細胞程序化凋亡的遺傳調控機理而獲得了2002年諾貝爾醫學獎。凋亡( apoptosis)出現作為一個伏筆。
莉娜從學校回家後想起任務不歸的丈夫，背景音樂是民謠樂隊Crosby, Stills, and Nash的1969年發行的Helplessly Hoping，歌詞的喪奠定了這兩口子的悲慘基調：
Wordlessly watching
He waits by the window
And wonders
At the empty place inside
Heartlessly helping himself to her bad dreams
He worries
Did he hear a good-bye? Or even hello?
Helplessly Hoping
So Far
Crosby & Still & Nash & Young
00:00/02:41
然後BGM減弱，凱恩出現，阿米達拉和達梅龍抱在了一起（天行者們：喵喵喵？）。
然而回來後的凱恩好像有些不對勁，對剛過去任務表現得格外茫然，說著說著竟然吐血抽搐。在莉娜和凱恩坐上救護車去醫院的路上，兩人被神秘車輛挾持帶到一個秘密基地。
直到心理學家文崔斯出現，影片框架慢慢浮出水面。從這個高冷嚴肅的心理學家口中，我們能夠獲取幾個關鍵信息：莉娜具體研究的是細胞的基因編程生命周期；凱恩中士任務回來後生了重病，多器官功能衰竭伴隨大出血。聽到凱恩重病的消息，莉娜懷疑是輻射造成，主動提出想要了解任務幫助解決丈夫問題。
以及，文崔斯引出這個神秘任務的目的地——三年前開始不斷擴張的「Shimmer」。Shimmer本義為閃爍的微光，很形象地描述了這層神秘物質：有一定厚度的、彩色的、流動的巨大氣泡。這個被巨大氣泡包圍的未知區域在不斷擴張，蠶食著人類活動空間，和執行任務的探險隊。派出全女隊前往Shimmer似乎是勢在必行了，除了生物學家莉娜，同行的還有之前提過強勢高冷的心理學家兼隊長文崔斯，地貌學家謝伯德，強壯的醫護人員安雅，和劍橋大學的物理學博士後喬西。
進入Shimmer後，成員們陸續失憶，儀器設備失去坐標和信號。當到達沼澤地旁的小屋時，莉娜率先發現了物種的變異現象——藤架上不同物種的鮮花卻長出了相同的分支結構，看起來像是婚禮上的捧花，五顏六色，各式各樣。湖面泛著五顏六色的波光，向陽處的光線也像是經過折射，在叢林間灑下七彩的顏色。
一路上，各種基因變異的動植物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鱷魚長出了鯊魚的牙齒，地球上不同物種之間不能雜交的法則在Shimmer中淪為泡沫，這種生物基因規則的不適用也帶給了觀眾對未知法則的恐慌，誰會知道基因肆意的排列組合會造成怎樣的生命體呢？所以，排列出現了畸形可怕的驚悚怪獸，也有絢爛奪目的花朵，末世美學也是該片的一大看點。相信看過該片的人都會驚嘆於某些怪誕卻美麗的畫面，樹榦上纏繞著色彩斑斕的花朵，牆上都是像腫瘤一樣彈射四濺的奇異「苔蘚」，以及角上開花的雙生鹿。
Shimmer內看似寧靜的怪誕風景下是基因變異在暗流涌動，這種打破原有認知的基因重組，可怕之處不光在於變種怪獸的襲擊，而是身體內在無法控制的改變。從隊員談話中我們得知，越靠近燈塔，變異現象越明顯。到了南境舊總部里，一條早前探險隊留下的短片讓大家看到了讓人驚懼的一幕：凱恩用小刀生剖了隊友的肚子，鮮血淋漓的肚皮下大腸像是蟒蛇一樣在劇烈蠕動。這樣的場景不免讓人想到《異形》里破肚而出的經典場面，比起異形直白張揚的怪獸場面，湮滅似乎更加含蓄些，我們看不到怪獸的樣子，但身體的器官似乎變成了其他的生命體，人看起來還是「人」，但有些部分被悄悄湮滅。
以及泳池牆上被吞噬了的探險隊成員，可以看到他還沒有化為白骨的部分軀幹上赫然是個骷髏頭，肚子四周是像海底珊瑚、藻類一樣的不明物質，像是從體內噴出後呈放射狀蔓延開來。
到了晚上，謝伯德被突襲的骷髏熊拖走，並引起了女隊的紛爭：文崔斯因身患癌症視死如歸打算走向燈塔，而安雅和喬西卻想回頭。此時莉娜勸說繼續走向海岸線，從後來的鏡頭可知莉娜是在明知險路的情況下仍向前走。文崔斯可在此處答疑，回到被骷髏熊攻擊的前夜，當莉娜想知道為何丈夫凱恩會參加這樣危險的任務，文崔斯意味深長地表示「自殺」和「自我毀滅」是兩回事。人經常在不知不覺中自我毀滅，暗示了莉娜的出軌行為毀滅了美滿婚姻，使得凱恩心灰意冷。而這次莉娜選擇繼續走下去，在我看來，死則自我毀滅，活則帶著解開凱恩疾病之謎的自我救贖。
在離海岸線附近的房子邊，女隊發現了幾成人形的花枝，志怪小說里這大概是某樹修仙上千年，快要得道成精了。電影里喬西解釋這些植物有了人類同源異性基因，即控制生物形體和物理結構的基因。閃光不僅折射了無線電波和信號，還折射了動植物的DNA，包括女隊成員的DNA。因此當骷髏熊再次出現的時候，它「克隆」了謝伯德求救的聲音，還因此欺騙了安雅。熊頭逼近被綁在椅子上的三人時，我能明顯感受到旁邊的姑娘倒吸了一口涼氣，當然，我也手腳蜷縮，深刻詮釋什麼叫做提心弔膽。
骷髏熊的克隆案例之後，莉娜檢驗自己血液看到的變異現象也證實了喬西的DNA折射理論。這種外星來的同源異形基因使所有人發生著變化，或神志不清，性情大變，或指紋蠕動，甚至像安雅一樣化樹。
至此，或許大家都已經猜到了外星生物通過DNA折射來入侵生命體，使原有意識湮滅。除了一開始莉娜在大學裡講的癌細胞，之後夫婦倆在沙發上看的《永恆的海拉》也做了個鋪墊，暗示了外星生物入侵的方式。該書是由美國科普作家麗貝卡.思科魯所寫，講述了晚期宮頸癌吞噬了一名叫做海里埃塔·拉克絲女子的生命，而在拉克絲被切除的腫瘤中，繁衍特別迅速的癌細胞成為了人類歷史上首例可以無限制複製的「永生」細胞。
最後莉娜到達海邊後，除了視覺和聲效，結尾過於簡單的敘事劇情上其實讓我有些失望。莉娜進入」藍洞「後的視覺效果跟前面畫風有些不一致，萬花筒般迷幻斑斕的畫面雖然吸睛，但卻少了直直戳中我的設定。此處比較驚艷的就是本.索爾茲伯里製作的音樂原聲，Boom Boom Boom直接敲擊在人心上的感覺，很符合美麗又詭異的畫風。雖然之前導演加蘭就找他做過機械姬的音樂，但很難想像索爾茲伯里最開始一直是在做BBC動物類紀錄片的配樂工作。
在燈塔里，莉娜看到了丈夫的自燃與」克隆體「的出現，她的結局大家顯然也心裡有數了。在藍洞里，外星生活似乎已將文崔斯吞噬得差不多，看到莉娜出現，自然放棄了已患癌症的文崔斯使其毀滅，撲向了莉娜。在通過血液複製出她的克隆體後，兩人扭打在一塊兒，最後只有一個」莉娜「走出了燈塔，閃光消失。回到研究基地後，電影中出現過很多次的水杯鏡頭在莉娜跟科研人員交談時再次賺足了鏡頭，水也在折射發生的一切。
最後，莉娜去看望凱恩時，兩人的交談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你不是凱恩，對吧？」 「我想不是的」 「你是莉娜嗎？「 兩人抱在一起，眼睛裡都閃過詭異的金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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