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對你的思念，藏在春天裡

北方人在嶺南，一年四季都是春天。濕漉漉的空氣，濕漉漉的心情，久別北方乾爽的陽光，連夢也做的少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水土不服吧。

春天來的時候，坐在午後濕涼的微風中，我時常想起一個人。人生二十載有他在的日子裡，那些怨恨、那份敬愛、那些從未說出口的思念，往往撕扯著我的心。

17年大年初三

算是我和他此生最後一次正式的談話吧，爺孫倆窩在土炕上，夕陽透過窗戶灑在我臉上，他眯著眼睛靠在牆上，顯得那般慈祥。他像我曾經設想過的那樣，滿眼慈愛地問我：「你偷偷告訴爺爺，去那麼遠的地方工作，是怎麼打算的」，「你悄悄給爺爺說有沒有談對象……」

一切美好的如同夢一般，一個沒脾氣的慈愛老人，一些暖心的家長里短，沒有劍拔弩張的火藥味，沒有漫天亂飛的火氣。可能也正是這一瞬間，我意識到他真的老了，時間磨掉了他所有的脾氣，刻畫出一張慈愛地面龐，教會他溫柔地對待兒孫，甚至很享受被一群孫子「捉弄」。也是在他變老的時候，我才敢去親近他，才敢將那份寵愛拿在手心裡把玩。

他真可謂是個預言家，早在我還穿破襠褲的時候他就說，「辛苦了一輩子，等我哪天走的時候，你們一個個趕都趕不上」。正如他說的那樣，他離開的時候，他的三個寶貝孫子，無一例外都不在身邊。如果說這些年還有什麼遺憾的話，大概就是那個晚上鬼迷心竅，一反常態地沒和他講電話吧。果然，我們永遠都不知道，哪一面會是最後一面！

小時候

村子裡的人經常問我：「你爺爺打你，你qianxin（愛）他嗎」。我每次都是咬著嘴唇不說話，心裡想著，我才不qianxin（愛）他呢。繼而就是那些人一波蓋過一波的笑聲，這時我會偷偷地用餘光瞥他，只見他頭抬得高高的，吧嗒吧嗒抽著老旱煙，也跟著一起笑。可能那個時候，他心裡不覺得苦澀吧。

不qianxin（愛）他，是我整個童年時期與他對抗的勇氣和倔強，從不討好，從不迎合，他對親戚說我最笨，很擔心我上不成學。我躲在門後面，把心一橫，就想證明給他看。後來我自以為贏了，卻不成想我所有的努力和認真在他眼中，就是「笨」的最好體現，畢竟只有笨的人，才會那麼努力吧。

姐姐訂婚的那一天

一家人坐在一起，長輩們又說起我兒時的趣事。時隔多年，很多藏在心裡的話搬上檯面，最終竟也在人前丟了臉，像個孩子一樣哭的稀里嘩啦。姑姑笑話我「記仇」，過去多年的事還記得清清楚楚，其實，當我把這件事說出來的時候，就說明我長大了。只是在一個孩子的世界裡，曾有過一些心碎罷了。

在西安上學的那幾年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給家裡打電話。每次都是和爸爸媽媽、爺爺說一圈，最後才掛電話。後來我驚喜的發現，原來接到我的電話，他也會那般欣喜，大概他也是疼愛我的吧。那個時候從西安回家，八個小時的車程，至少會接到兩三個爺爺打來的電話，反反覆復無非是問我有沒有暈車，什麼時候到，回來想吃什麼。那個時候會有點不耐煩，直到有一天我隻身去一個更遠的地方，走了整整三天，卻再也沒有他的電話，我才開始想念。

工作後的第一年

姑姑、姑父還有弟弟來接我，走在那段走了二十幾年的山路上，我偷偷紅了眼睛。等我回家，給我背行李的那個人，終是不見了。記得大四的那一年，他突然問我：「能~，你的第一個燒雞給誰？」到頭來他食言了，他沒有等我。

當一個人永遠離開的時候，大概你心裏面只會記得他的好吧。曾經的那些苛刻和莫名其妙的臭脾氣全都忘記了，剩下的全是一種叫做「思念」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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