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語有言:「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第二十六章
一
記不得第幾周了,原來從一數到二十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怪不得小小學一年級那會兒數學老師布置從1寫到1000的作業時,琳兒本能地將1~10密密麻麻地列了100行,然後心滿意足地告訴自己:嗯,終於數到1000了。
但現在這種感覺就像是心心念念的比賽即將開始,而如今才發現自己竟然連名也沒能報上,甚至壓根兒就沒有報名參賽的資格!悻悻然躲在角落,徒勞地寫著自己的名姓,幻想這個土掉牙的名字有一天能夠被列在那10以內的數字里,並非1000或者更大的數字。
她知道,自己的算術能力水平也就到這兒了,再不能更精確。分明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卻還企圖再來一次請求再給一次機會。但機會是靠自己搶來的,天上不會掉餡餅也不會每次都幸運地把機會砸在自己頭上。
她就是太過明白這些道理反而變得十分不靈活,一根筋地想照自己的想法去達成某個目標,她討厭「爭取」,也永遠不會學會「爭取」。可想而知,每次往往撞得頭破血流卻仍不自知。正如這學期普通話考試報名失敗一事。
因上次考試沒能達到理想目標便想再試一次,如果沒達到心之所向那她參加這考試的意義也就完全消失了。除了再考一次,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這是她給自己定的今後目標里的第一步,若她真的能堅持完成那些目標的話。但此刻,她連開始都未開始還談什麼今後?
事實上,由於學校教務網網站問題或考試人數限制等原因,這次無論怎麼費力費時也無法報上。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有參賽資格。
再者,這事又難免叫她想起室友們成日調侃她普通話的台灣腔口音以及泰國口音的方言,她實在沒法兒為此感到開心。不要問為什麼就因這點微不足道的事而感到難過,情緒一旦上來連一向努力學著克制自己的她也無能為力。
儘管姐姐對此表示安慰,說著沒事無礙、下次再報什麼的,但她就是覺得既難過又自卑。難過的是無法爭取,自卑的是,彆扭的腔調不完美的自己。她實在不敢說這次倘若報得上就一定能達到目標這大話,但她是甘願為此去嘗試的,哪怕還有接連不斷的下一次也不管,她只想要「這一次」。
這僅僅是她當下的心情,稍事休息平靜以後她想自己是絕不會寫下這番無理取鬧之言的。「日記就是這樣一個東西,心裡有事不想讓別人知道,寫的時候卻又設想別人正在看自己的心事」,她的腦子裡又想到了東野的話。她自然也覺得過分矯情了,矯情得叫她不敢再說自己心裡住著個小男孩。
就為男女生一事也和室友們有了極大的分歧,她們堅決認為琳兒是個由外至內徹頭徹尾的女生,身上沒有一丁點男生的感覺,少不得又被笑話戲弄了一番。當她提起也有人像她這樣認為時,她們是這樣回答的:
「說這話的人一定很寵你,為了讓你開心就順著你的意思往下講。你真是被寵得傻乎乎的。」說完室友們相視著哈哈大笑,轉而又向她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這說的是什麼話,哪裡就被寵得傻乎乎了?我無可奈何地撇嘴,再不想說任何話。
說起不明白的事也不止這兩三件了,只是當她每天按照既定的生活作息在這裡生存著時,日甚一日的惶恐讓她越發感到現實的虛幻。
她恍惚以為,自己此刻所處的這個世界這個環境這個當下,自己所遇上的每個人每件事全都是虛幻不真實的存在。連她本身也不屬於這個世界,連她也是電影或書里虛構的人物,在這裡飄蕩晃悠著,直到某天以死亡的形態消失。
「如果我真的是個虛幻不存在的人該多好。」她忍不住這樣想。「但生活依然在繼續。」這是胡思亂想過後一定會在腦子裡重複上萬次的結束語,也常常自言自語地這樣對自己說。
從四月開始她就再沒有離開過學校到南京各處閑逛,半個月對她而言早就要悶壞!她覺得近來心裡又起了疙瘩,怎麼揉搓怎麼安慰也痊癒不了。
和室友R的形影不離開始叫她厭煩,就像去年這時候她對舊室友D的反感一樣。她總覺得別人同她相處太久似乎都在有意或無意地模仿學習她的習慣或作風,她討厭和自己相似的人,因為她從來就不喜歡自己。
她渴望逢著的是有主見有意思有自己風格的人,至少絕不能因為她而改變了自己的習慣,看起來和她過於相似。她打心底厭惡這類事,她絕對不能忍受這樣的事,無法看見沒有走進她內心的人對她做出這樣小偷小摸的事!
她可能是瘋了!
她一直都瘋著。
驟降的氣溫讓南京又回到冬天,身著羽絨服、毛呢大衣的人比比皆是,當然也不乏那些衣著單薄的人。譬如她,春天就該是春天的樣子,穿什麼大衣!
她對南京的春天其實並沒有什麼好感,容易過敏這事才是她最擔心的。原定的賞春看花計劃全在心上那個疙瘩里化成煙灰不復存在了。她突然覺得快樂與否並不重要,為什麼總有人對她說快樂就好呢?
儘管每日都在吃喜歡的水果,但她已經漸漸嘗不出它們的美味了。她覺得蘋果味同嚼蠟,香蕉黏糊糊難以下咽,香橙乾巴巴十分無味,就連檸檬青檸也是味淡不酸,嘗不到喜歡的味道。
而她甚至還覺得自己買的水果旁人就不能再買,自己喜歡的事物別人更不能學著喜歡,她厭煩別人學她買同樣的東西喜歡同樣的事物,不論是水果或書或人。她指的是旁人因她才做的種種事,這些她通通都煩。
她也很明白自己的小肚雞腸,她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決定要改變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再和無關緊要的人分享自己的喜好,不再喋喋不休講自己的事,不為那些人影響情緒。算起來倒成了三件事。
想起這話去年也講過,但好像因自己的意志力自制力等等全都不合格而沒能堅持太久,最終還是變成了一副自己不喜歡的樣子。慶幸的是,含淚抹了五六天十分刺激眼睛的藥膏眼上的紅印記已經痊癒。身體上的病或許能夠醫治,但心上的疙瘩是不是永遠無法撫平?
她不知道,她覺得前段時間說的「必須寫作」這病好像在慢慢痊癒。她感到恐懼。
這病可以不用治癒的,她這樣祈禱,手裡又捧著東野的書。她一直想不清自己為什麼能對毫無興趣的推理小說痴迷到這般程度,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她渴望看到「死亡」。
推理小說千千萬,她只挑東野的書,究其根源也僅僅是因為一本《解憂雜貨店》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理由。只是看的越多在心裡留下的痕迹也就越多,這樣循環往複就更加樂此不疲了。
她可從來沒那腦子和心思去推理解謎,她只是憑興趣直覺猜出兇手沒有任何證據。她也從不以推理為樂,在她模糊的雙目里,她看到的,是各種死亡。只看到死亡未免太過狹隘,儘管她也沒能看到什麼更深層次的意義。
但她好歹知道自己還看到了一樣比死亡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生的意義」。一個人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意義好似沒那麼複雜,考慮地單純些不過就是「因為出生,所以活著」。
佛語有言:「一佛出世,二佛涅槃」,生和死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該看書看書,該看電影看電影。每天寫一頁鋼筆字,看幾個六級單詞,心情好就做幾道原題,按時上課完成作業,連概率論的作業也能獨自想辦法完成。這都不是什麼太難的事,只要著手去做。
她感到不安的,是團隊活動。實踐活動又得開始,和同學組隊選課題投問卷做報告寫論文......只希望不要重蹈上學期末金融學實訓的覆轍。
最後,祝周末愉快,此刻她冷得想睡覺。
2018.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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