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斯的十天元帥命-第6集團軍折戟斯大林格勒

原標題：保羅斯的十天元帥命-第6集團軍折戟斯大林格勒

1941年6月，德軍佔領北歐、西歐、東歐和東南歐後，一時難以渡過英吉利海峽，於是又發動侵蘇戰爭。蘇德戰爭初期，德軍節節勝利，第一年推進至列寧格勒往南經莫斯科到基輔一線。1942年年中，德軍又集中兵力在蘇德戰場南線猛攻斯大林格勒。蘇軍先節節抗擊，待德軍進至斯大林格勒城區，態勢虛弱時，組織大反攻，一舉圍殲德軍攻城主力第6集團軍，生俘其司令官保羅斯元帥。蘇軍在斯大林格勒的勝利扭轉了蘇德戰場戰局，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轉折點。此後，德國及其法西斯軸心國盟友在各個戰場上都迅速走向潰敗。

即使依據德意志第三帝國陸軍的標準衡量，這也是一支首屈一指、響噹噹的精銳之師。齊裝滿員，裝備精良；士兵訓練有素，能攻善守；軍官久經戰陣，精通指揮藝術和各項戰術原則，克盡職守。這就是第三帝國陸軍中赫赫有名的第6集團軍。這支部隊的多數官兵都參加過1939年的波蘭戰役、1940年的法蘭西戰役、1941年的巴爾幹戰役以及侵蘇戰役。這支部隊連官帶兵27萬人，編組成13個第一流的德國師，其中有3個是令人生畏的裝甲師。全集團軍裝備500輛坦克，3000門大炮，以及幾萬輛載運人員、物資、拖拽大炮的大卡車。奉命前來支援這支部隊作戰的還有第三帝國空軍第4航空隊的1200架飛機。如果沿一條4車道公路行軍，這支部隊將形成一條數十公里的長龍。現在，這支威名顯赫的大軍，擔當1942年德國對蘇夏季攻勢的尖刀部隊，由其司令官保羅斯將軍指揮，正向伏爾加河重鎮斯大林格勒進軍。

每天凌晨，天將亮未亮之際，保羅斯部隊就出動幾百架德造「斯圖卡」式俯衝轟炸機，從德軍各前線機場起飛，直撲蘇軍陣地，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嘯聲俯衝，對蘇軍佔據的據點、村鎮、塹壕和房舍，狂轟濫炸。幾千門火炮密集射擊，發射出成百噸的炮彈。飽和轟炸後，坦克群接踵而至，衝進被炮火摧毀的蘇軍陣地。大隊步兵蜂湧而進，佔領蘇軍塹壕。日復一日，每日必戰，而第6集團軍幾乎是每戰必勝，每戰都要向前推進10公里、20公里或者30公里，衝散蘇軍一支又一支部隊，摧毀蘇軍一道又一道防線，真是勢如破竹。從6月初到8月末，第6集團軍與蘇軍惡戰數十次，衝破幾十萬蘇軍阻攔，連續跨過頓涅茨河、頓河，前鋒進抵伏爾加河西岸。僅2個多月時間，保羅斯第六集團軍就躍進800公里，從北、南、西三面包圍了斯大林格勒。

斯大林格勒地處蘇聯歐洲部分的南部腹地，有62萬居民和發達的軍火工業。它不但橫跨縱貫南北的蘇聯歐洲地區第一大河——伏爾加河，而且是好幾條鐵路的聯軌點，因而交通四通八達。由斯大林格勒北去是蘇聯政治中心莫斯科，南去是歐洲油庫裏海和高加索，往東可抵達蘇聯軍火基地烏拉爾，往西則是素有歐洲穀倉之稱的烏克蘭。希特勒洞若觀火，看準了德軍奪取斯大林格勒的戰略價值：伏擊莫斯科側後；威脅烏拉爾俄軍後方基地；掩護右翼德軍爭奪高加索油田的軍事行動；還可以打擊蘇聯軍民的意志，因為這座城市已與他們的領袖——斯大林的名字結合在一起。他把德軍所有精銳師團調歸第6集團軍，形成拳頭，下令保羅斯不惜一切代價奪取斯大林格勒。

斯大林深知斯大林格勒得失關係戰爭全局，他下令蘇軍沿保羅斯第6集團軍的進軍路線，節節抗擊，阻滯其進軍速度，消耗其實力。當德軍進至斯大林格勒城下之際，又趕緊調遣以擅守孤城著稱的崔可夫將軍指揮新開到的蘇軍第62集團軍，死守斯大林格勒城垣。同時又派遣譽滿歐、亞兩洲的朱可夫大將到斯大林格勒前線，組織後備軍，集結兵員、兵器，準備戰略反攻。斯大林格勒成為1942年秋冬德、蘇兩國百萬重兵的決戰重地。

保羅斯統率德軍第6集團軍長驅直入，進至斯大林格勒城下，大喜過望，以為斯城唾手可得，便重新部署，三面圍城，準備乘勝一鼓而下之。保羅斯卻未曾料到蘇軍頑強不屈，曠古空前。一個師被打敗了，馬上就有一個新的師上前替補；一條戰線被摧毀了，又有一條更堅固的新防線在等待德軍來攻。幾個月惡戰，蘇軍且戰且退，卻仍然鬥志旺盛，戰力不衰。新調進斯大林格勒的蘇軍第62集團軍，齊裝滿員，士氣高昂，在崔可夫中將指揮下，據城死守，與德軍鏖戰，寸土不讓。

斯大林格勒終日炮聲隆隆，硝煙滾滾。在被炮火造就的瓦礫場上，高度機動的德軍坦克一籌莫展，戰鬥由運動戰變成了陣前肉搏，斯城每一道圍牆、每一幢樓房、每一條街道、甚至每一條下水道，都成為雙方爭奪目標。每一處陣地都是得而復失，失而復得，反覆易手。激戰數十日，斯城屍山血海，早已面目全非。保羅斯部隊千辛萬苦，奪取了城區四分之三，卻傷亡慘重，元氣大傷。一個步兵連隊由180人縮編為70人；一個步兵師由9個營縮編為7個營。總算起來，德軍每師人員減少三分之二以上。而蘇軍卻從伏爾加河東岸不斷運來精銳部隊，增援崔可夫的第62集團軍。攻守易勢，德軍再往前推進一步，即使再多佔領一幢樓房，半條街道，也勢比登天還難。

進入11月份，嚴冬提早到來，斯大林格勒北風呼號，大雪紛飛，橋樑、道路、塹壕、村莊、車輛，無一不被積雪覆蓋。缺乏防寒裝備的保羅斯部隊更是悲慘：坦克因霜凍不能發動；汽車因油箱破裂而報廢；飛機因風雪瀰漫不能起降出航。幾十萬曾經耀武揚威的德軍官兵則因交通阻絕，糧彈不繼而陷入饑寒交迫之中：沒有防雨靴、沒有大衣、搶食喂馬的燕麥、凍僵手的飢餓士兵甚至拉不開凍死的槍栓。求生尚能，何談進攻？號稱王牌軍的保羅斯第6集團軍現在成了茫茫俄羅斯雪原上的一具殭屍，一條凍蛇，失去了進攻能力，永遠也不能佔據斯大林格勒城區的最後四分之一。

蘇軍的情況卻發生了與保羅斯部隊相反的變化。夏秋以來，伴隨保羅斯部隊一路推進，戰場幾個月時間東移800公里，德軍供應線拉長、戰鬥力削弱，蘇軍卻因戰場向西移動而大大縮短了供應線。而且，蘇軍在本土嚴寒中活動習之如常，重裝備因設計周全也不懼嚴寒。防守斯城的崔可夫部隊不缺糧食彈藥、不缺被服寒衣，傷員能及時運走，援兵呼之即來。

對保羅斯而言，尤其嚴重的是，朱可夫乘德軍爭奪斯城市區之機，調來了10個後備軍，蘇軍戰場兵力達到85萬人，800輛坦克和1000架飛機，保羅斯部隊雖經過不斷補充仍處於劣勢。11月19日，乘雪天抵達戰場的幾十萬蘇聯後備軍從兩翼出擊，南北對進，只幾天時間，大敗保羅斯部隊側翼掩護部隊，如同一把合攏鉗口的大鐵鉗，掐斷了保羅斯部隊的後方供應線。圍困斯大林格勒的保羅斯第6集團軍數十萬官兵，現在反落入蘇軍的反包圍中。

保羅斯久經戰陣，深知攻守易勢，太阿倒持的危險性。幾十萬大軍深入敵國作戰，遠離本土數千公里，本是疲師，又受敵軍包圍，皆是兵家大忌，前景極為不妙。他期待希特勒派大軍救援，但援軍還未抵達戰地，就被強大的蘇軍趕往千里之外；他期望空軍飛機越過包圍線，為他的部隊運送補給，補給來了，有時一天幾十噸，有時一天百餘噸，有時又因風雪交加一噸也沒有，而他的幾十萬大軍每天最少需要300噸供應。正絕望的時候，蘇軍又派人送來了一份長長的勸降書。但他拒絕投降。

在保羅斯拒絕投降的次日，養精蓄銳已久的蘇軍，向包圍圈內的保羅斯部隊發起了全面進攻。數以百計的蘇軍轟炸機，滿載炸彈，隆隆飛過伏爾加河，像倒垃圾一樣把炸彈傾瀉進德軍陣地；上萬門蘇軍榴彈炮、野炮、迫擊炮、火箭炮從四面八方轟擊，炮彈雨點般落下。不到30平方公里的包圍圈，擁塞著30多萬德軍第6集團軍的官兵和數以萬計的車輛，卻在不到一天時間承受了上千噸爆炸物。火力急襲過後，成千上萬的蘇軍士兵，簇擁著威力巨大的蘇制T-34坦克，高喊著「烏拉」，衝過壕溝，衝過瓦礫場，湧進德軍陣地。

一切就像報應。幾十天前，曾用飛機坦克和大炮開路，一再重創蘇軍，不可一世的保羅斯部隊，現在飽嘗蘇軍用同樣兵器，同樣程序進攻的威力。苦戰數月的德軍官兵，面對蘇軍排山倒海的攻勢，暈頭轉向，鬥志盡失，紛紛丟下槍炮器械，向後狂奔。只幾天時間，蘇軍把保羅斯30萬部隊分割成北、中、南三個小塊，大大縮小了保羅斯部隊的活動餘地。

現在，保羅斯和他的第6集團軍30餘萬官兵真正進入了絕境。嚴寒、飢餓、傷病以及蘇軍不停頓的攻擊，使這支部隊傷亡過半。德國士兵個個瘦得皮包骨頭，處在衰竭狀態。包圍圈內混亂不堪，曾以紀律嚴明、令行禁止著稱的保羅斯第6集團軍，現在紀律廢弛，士氣低落，坐等挨打。士兵吃光了燕麥和牲口飼料，就殺軍馬充饑；燒完了傢具，就拆房屋取暖；汽車用完了最後一滴油就被司機放火燒毀；炮手和坦克手則用炸藥炸毀因沒有燃料和炮彈而成為廢品的坦克和大炮。戰線即將崩潰已成為包圍圈內每一個德軍官兵的預感，一些官兵已不辭而別，三三兩兩逃出包圍圈，另求生路。

保羅斯迫不得已，致電希特勒，請求元首允他率殘師向西突圍，卻被希特勒嚴詞拒絕。「德國士兵不論到了哪裡，都要牢牢紮根，不得奢談後退」，這是希特勒的口頭禪。更何況，被包圍在斯大林格勒的保羅斯部隊，拖住了百萬蘇軍，為希特勒換來時間，使他能從容調整部署，有機會在其他戰線爭取主動。保羅斯和他的第6集團軍30萬官兵，註定了要成為第三帝國戰略棋盤上必死無疑的過河卒和希特勒冷酷無情的犧牲品。

1943年1月24日，蘇軍使者第二次進入包圍圈，再度送來勸降書。保羅斯上將就此致電柏林，請求投降。希特勒再次拒絕了保羅斯的請求。同時也派飛機偷越蘇軍包圍圈，空投了一大堆嘉獎令和晉陞令，很多官兵連晉幾級。保羅斯上將也在這一天榮幸地晉陞為德國陸軍元帥。希特勒要求保羅斯和他的第6集團軍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一槍一彈。愁苦已極的保羅斯頒發了所有來自柏林的嘉獎令、委任狀，卻撕毀了晉陞自己為元帥的那張花紙。他已對當元帥失去了興趣，他需要的是糧食、藥品、寒衣、彈藥和燃料以及允他率部突圍或投降的命令，而這一切都沒有。他只好率領殘兵敗將進行沒有任何希望的最後抵抗。

幾天以後，蘇軍向保羅斯部隊殘部發起最後總攻。以飛機、坦克、大炮開路的蘇軍，潮水般湧向德軍核心陣地，勢若奔雷，排山倒海。包圍圈內的德軍彈盡糧絕，經保羅斯允許，紛紛繳械投降。最後，保羅斯的司令部也樹起了白旗。

1943年2月2日，歷時半年之久的斯大林格勒戰役結束。保羅斯第6集團軍有9萬人被俘，包括2500名軍官，24名將軍以及新提職不過10天的保羅斯元帥本人。余者不是斃命就是帶傷。第6集團軍這支德軍王牌部隊不再存在了。當蘇聯為勝利遊行之時，德國宣布致哀三天。不過，希特勒卻不肯原諒保羅斯元帥。他憎恨保羅斯「晚節不忠」，未能為第三帝國殺身成仁。他因而不無挖苦地留下了一句著名評語：「保羅斯還是沒有能夠跨進永垂不朽的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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