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鼎沸漢馬路煙波浩渺東湖情——2018武漢馬拉松後記

最新 04-19

4月13日下午，天空飄著細細的雨絲，寒風將冬天重新覆蓋在春天之上，只有地上雨水的光影中，透射出一絲桃紅李白的春天嬌媚。我孤身一人，踏上一列火車，去參加武漢馬拉松。

想起第一次在武漢跑步，也是一個雨天。那次去武漢出差，五點鐘就醒來了，聽到窗外似乎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推開窗一看，果然細雨蒙蒙，雨敲窗欞。但看雨並不大，想夏天即使打濕了也無大礙，於是起床洗漱，穿鞋換衣，迎著雨絲朝漢江邊跑去。

清晨的漢江煙雨凄迷，而經雨水洗滌過的柳條更加柔婉，一枝枝一簇簇的在我眼前隨風而逝。整個漢江江堤，沒有了往日的喧嘩，只有我一個人，一個外來者，在這個武漢人生活了上千年的江邊自由的賓士。這是屬於千百年來武漢人的漢江，這是屬於我，一個外來者一個人的漢江。

跑完從漢江邊的月湖橋往回走，陡然看到一個路牌寫著「漢正街」三個字。於武漢這也許是條陳舊的小街，於我而言卻是聽到最多的一條武漢街道。從池莉、方芳這些著名的武漢作家筆下，多次讀到過這條街的名字，也正是從中得以一窺武漢人的生活。沒有刻意的尋找，就這樣不經意自然的邂逅，邂逅一座城市的歷史與今生，邂逅一座城市的文化與市井。那破舊的店鋪，那揮著刀剁散一塊塊牛肉的商販，那每一處斑駁的舊院牆，都在訴說中這座城市的衰落與興盛。

讀過池莉、方芳等多位武漢作家的書，《人到中年》、《懶得離婚》、《有了快感你就喊》、《她的城》。她們不似格非、葛亮等江南學院派那麼雅緻、精巧、有格調，卻又讓你覺得有些疏遠。也不似陳忠實、賈平凹、劉震雲那般鄉土、厚重、遼闊。武漢作家的作品充滿了煙火氣，市井味道。那人物、故事彷彿就在你身邊，就是你自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甚至代入感。

或許真是與雨有緣罷，出發前讀池莉的詩《我答應》，也是在寫雨：

所有的行為都是儀式

為了雨

我們打開傘

宣告一種隔絕

我們明明知道

雨依然在沒有雨傘的地方

任意傳播濕潤的信息

．．．．．．

每次出門，我都帶上一本書，這次帶的是村上春樹的新作《刺殺騎士團長》。第一章「假如表面似乎陰晦」，就寫的是雨：

風帶來的濕乎乎的雲進入山谷，順著山坡往上爬時就讓雨降了下來。房子正好建在其分界線那裡，所以時不時出現這一情形：房子正面一片明朗，而後院卻大雨如注。起初覺得相當不可思議，但不久習慣之後，反倒以為理所當然。

到了武漢後，和老呂、朱珠等人約著去國展中心領裝備。拿了參賽包後，坐在蒙牛的展台前看去年的賽事剪輯片，那雨中奔跑的情景令人頗有些感動、神往，心旌搖弋，有種穿上跑鞋立馬出去放肆奔跑的衝動。或者想，明天真來一場雨戰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出了國展的門，天空真飄起了雨，只是不大，甚至都不用撐開傘。看時間還早，於是幾人又往黃鶴樓而去。黃鶴樓，20多年前路經武漢時去看過，時光荏苒，樓還是那個樓，人卻已是白髮叢生。不知是心痛那幾十元的門票，還是不想觸景生情，慨嘆「青春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我們都只是在門口看了幾眼，就往長江大橋而去。

長江大橋這座長江第一橋，雖然已經遠不如今日新建大橋的氣勢磅礴，宏偉壯觀，但卻更有一種歷史的厚重感與特殊的時代感，尤其是橋底那冷峻的黑色鋼架，透露出一種威嚴、堅定，彰顯著中國人堅強不屈、直面挑戰的勇氣。我特意拍下一張橋底的特寫，作為此行特殊的記憶。

周日一早，和同伴打車到了起點，走到江灘時，看到那個圓形的建築心裡有了一種親切而有趣的回憶。四年之前，在江灘公園和武漢跑吧的跑友約過一次跑，十二公里的距離，從開始的慢跑到後面幾個人的逐步提速，到最後全體跑爆，那種不服輸的較勁，於跑者而言是一場有趣的比試。之後，在北馬還碰到過跑吧的群主齊天大聖，那時湖北還只有一個黃石半馬，他們遺憾於自己只能上重慶，下上海，北往北京，南往廣州跑馬。而時隔四年武漢不僅有了自己的馬拉松，並且在短時間內躋身全國馬拉松大滿貫行列，口碑爆棚，一號難求，武漢跑友也成了全國跑友羨慕的對象。

好好努力吧，說不定今天羨慕別人的你，哪天就會成為別人羨慕的對象。

武漢馬拉松分區起跑，管理得很嚴格，所以身在A區的我不用象其它馬一樣去擠佔一個靠前的位置，而是很悠閑的站在離拱門不遠處。一會遇到老龐、大碗二個深圳跑友，大家交流了一下比賽目標，而真開跑後，就各自奔著目標往前奔去。

因為春節期間崴了腳加上感冒，有一個多月沒好好訓練，自知狀態一般，所以將武馬的目標定在320，爭取315。雖然起跑的路不太寬，但好在A區人不多，很快就進入自己的正常配速，第一公里用時449，第二公里439，符合自己目標的配速。

前面幾公里，都是跑在漢口的商業老街，這裡的建築具有濃厚的歐洲風情，很多是清末到民國時期歐洲殖民者所建，雖歷經百年，但這些建築都保存完好，顯露出厚重的歷史積澱。武漢美術館、中共八七會議舊址、中國工商銀行、國民政府舊址等，在這樣的歷史中跑過，不僅是跑一段路，更是認識一座城。

認識一座城當然要認識這座城市的人。沒有什麼比馬拉松，能讓你接觸更多這個城市市民。武漢人，既精明，又熱情，胸懷寬廣，富有遠見。要不，怎麼說「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呢？要不，怎麼武昌起義打響國民革命第一槍呢？要不武漢馬拉松剛一舉辦，就名震天下，好評如潮呢？武漢人，不保守，善於學習，同時又能創新，因此才能在短時間內後來居上，躋身大滿貫賽事之列。

一路上，觀眾人山人海，各種加油方式花樣繁多，目不暇接。從退休老太太們的鑼鼓隊，腳鼓隊，到現代潮流的搖滾樂，啦啦操，舉著各種口號的企業方陣，幾乎你在所有馬拉松賽事中看到過的加油招數，武漢馬拉松都有。其它馬拉松沒有的，這也有。就是觀賽的普通市民，也是不遺餘力的熱情吶喊，那種呼喊是真誠的發自內心的加油，在與你一起享受著奔跑的激情，享受著這樣一個城市節日的快樂。

我跑過二十多個全程馬拉鬆了，武漢馬拉松是我跑過的感受最好的馬拉松，賽後我這樣評價。深圳敏哥，賽後也在朋友圈這樣評價，我想給出相同評價的不止我和他。

武漢，這座城市為馬拉松拿出了最大的誠意，把這座城市壓箱底的歷史、人文、自然風光都拿了出來，絕不考慮因此而帶來的不便。這和某些城市左驚右怕，讓跑友在一條幾乎無觀眾的新區道路上無聊的奔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給我充足的誠意，我給你十分的讚美。

九公里開始上長江大橋，昨天這裡還車水馬龍，今天卻是屬於我們的專屬賽道，任我們自由翱翔，邊上更有衣著盛裝的妙齡少女，手執鼓槌，給我們擂響加油的鼓聲，拉拉隊與我們擊掌加油，武警隊員站崗放哨。

我答應

你的邀約

讓我們共同無知

把所有的儀式

一一消耗

消耗到沒有雨

也沒有傘

——池莉《我答應》

如此隆重的儀式，是馬拉松最大的魅力，他讓人為之著迷，享受那份自由與尊崇。

抬頭就看到黃鶴樓，小學時候就讀「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而今天，當我們從長江大橋奔向黃鶴樓時，似是奔向歷史的鉤沉，母親的懷抱，找回兒童的記憶，重拾少年的榮光。

「日照漢馬奔行路，煙波江上競風流。」

心情舒暢腳下輕，

不覺踏入武昌城，

觀眾依舊熱似火，

半馬悄然已成行。

一看錶，1小時37分，看來320的目標不在話下，315也大有希望了。尤其想到，前行不遠，就將進入東湖綠道，心中更是充滿了期待。來武漢數次，都沒有去看過東湖，前二年跑過的跑友說東湖一路風景如畫，美不勝收，那樣即使慢一點，又如何？

或者，我該放慢腳步，好好享受一下那人間勝景，方不虛此行。只是，那不符合一個嚴肅跑馬者的習慣啊。

到了，轉眼就到了，一個左拐，東湖就已在眼中。兩岸樹木蔥蘢，鮮花遍地，空氣中都多了幾分濕氣。溫度漸高時微風正好吹來一絲涼意，加上那滿眼的綠意，讓人精神一振，早忘了疲倦為何物。

身邊的跑友，一個個也不斷的發出由衷的讚歎：太美了。我抬起頭，不斷的左右看著，寬闊的湖面一眼難看到盡頭，不由想起那首婦孺皆知的詩：

萬里長江橫渡，

極目楚天舒。

不管風吹浪打，

勝似閑庭信步，

今日得寬餘。

又或者柳永的《雨霖鈴》：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路旁不僅有加油的觀眾，更有各種形式各異的表演助威隊伍，最讓我們賞心悅目的無疑是那些或吹長笛、或彈琵琶，或拉小提琴的音樂學院的美女們了。由於道路狹窄，我們就從她們身邊經過。嬌好的容顏，清新脫俗的氣質，別具風情的裝束，讓跑過者看得好心動，或者有和她們擁抱一下的衝動？一起來的高語，據說停下來和她們合影了。聽說，她們可都是武漢音樂學院這所全國著名音樂學府的高材生。我路過的時候側耳聽了一下，那幾個彈琵琶的美少女彈的是中國經典名曲《茉莉花》，清脆的琴音，給這次漢馬之行留下了最美的回憶。

其實，很想慢一點，甚至就在那條道上慢慢走，捨不得讓一趟42.195公里的旅程那麼快結束。我常和跑友說，你們跑得慢的好啊，可以更多的享受賽道的服務。如果說之前是開玩笑的戲說，那在漢馬這是一句真心話。我恨不得倒轉回去，再聽聽那如潮的吶喊，再看看那湖邊彈琴的少女，再吹吹那湖邊涼爽的風。

所有的旅程都有結束的時候，前面已經是終點的拱門。我邁著輕快的步子，在吶喊與歡呼中如一個英雄般跑過終點。義工們熱情的給我送來完賽物資，更有美麗的女義工領著我去領寄存的參賽包，領我去拿水。那種細緻入微的服務讓我感動不已。賽後第一時間掛著獎牌拍了照後發朋友圈說：苦等三年，終於有機會跑漢馬，漢馬沒有辜負我的等待。風景如畫，組織得力，觀眾熱情。

3小時13分21秒，在我的跑馬生涯中，這是一個很平常的成績，但卻會是我記憶最深刻、感覺最美好的馬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