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跳樓，深層解讀
幾次提筆，都落不下一畫。
無法用文字表達出，這十多天來，我似陰霾一樣的內心世界，鉛一樣的沉重心情，刀割一樣的痛苦心理。怎麼也不會預料到，一個可愛的孩子，花季般的少年跳樓殞命，而這個事實就明擺在我的跟前。面對如此慘烈的現狀，孩子父母似五雷轟頂，墜入萬丈深淵，有的只是撕心裂肺的悲痛，有的只是纏綿無盡的想念，有的只是對未來恐懼和絕望。誰也無法想像出喪子之痛是何等的殘忍！
這個哀痛是永遠也無法彌補的。
就在這個孩子慘劇發生的當天，離我近三十公里的一所完中，一個高中生也絕命而去。
近些年來，孩子自殺身亡時有發生，一幕幕慘劇在不斷地上演。
「可憐天下父母心」，天下的父母誰不疼愛自己的孩子？這是無可置疑的。你看，為了培養子女，很多家庭傾其所有：學區房、擇名校、陪讀，留學歐美……這些可苦了多少中國的父母！為了孩子的前程，家庭的重心傾斜於子女培養。但是，毫無疑問，現在有多少孩子理解父母的苦心，他們逆父母願望而為 ，給父母添堵，更有甚者，於父母而不顧，竟以死報之。何也？很多父母弄不明白，多少教師不知所以，我們的社會也迷惘了。
「死亡」是中國人最忌諱的詞語。「願在地上捱，不在土裡埋。」天底下誰不珍惜生命？我記得小時候有人問過我：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我不假思索地說，想長命百歲。那時每當聽到送葬的鑼鼓時，我恐懼得魂不附體，真怕死神找上門來。對生的慾望是人的本能。以死抗爭命運，那是絕望到了極點，那是天底下最大的冤屈所致的結果。可是那些失去生命的孩子，我想他們也是熱愛生命的。是什麼使他們走上絕路？
今天，我們沒有必要探討該追究誰的責任，只是應該走進那些失去生命的孩子世界，看看是否能尋覓到蛛絲馬跡有價值的東西，讓此類悲劇不再重演或盡量少上演。
孩子不能輸在起跑線上。每一個家長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培養成為社會精英。
孩子上幼稚園的第一天，父親（母親、祖父母、外祖父母等）抱著孩子，摸著他的小臉蛋說：好好讀書，語文考100，數學考100，在班上考雙第一，爸爸給你買最好吃的，買最好玩的。放學了，接到孩子後的第一句話：今天考第一了嗎？是100分嗎？今天得了小紅花？這是很多家長永不變更的話。上學時，有幾個家長諄諄告誡孩子：同學之間要相互關愛，遵守紀律，尊敬老師，熱愛集體……；有幾個家長接孩子回來的第一句話：孩子，學校好吧，今天對老師有禮貌吧，和夥伴們玩得開心吧……
孩子漸漸大了，每個家長都想讓孩子多上幾個興趣班；什麼唱歌、舞蹈、繪畫、武術、棋類、書法……希望孩子成為全才全能的人，希望將來全天下的人都仰視他的孩子。
我想如果有太空興趣班的話，家長肯定把孩子送到星球上去。如果允許的話，孩子二十四小時連軸轉，也不允許他們休息。除了才藝以外，家長忘了教給孩子這個時期最需要養成的美好品德、良好的習慣、高雅的志趣、熱愛生活、熱愛自然的美好情感……
孩子上小學了，學校迎合家長，數不清的作業，數不清的測驗，數不清的競賽。誰的成績好就是老師的好學生，誰考的棒就是父母的好孩子。反之，孩子可慘了。接下來，就是各種補習。每個孩子都在自覺和不自覺地按照家長和社會的標準在塑造自己。
寫到這裡，我想起了龔自珍寫的《病梅館記》的一段文字：「有以文人畫士孤癖之隱明告鬻梅者，斫其正，養其旁條，刪其密，夭其稚枝，鋤其直，遏其生氣，以求重價，而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畫士之禍之烈至此哉！」（1） 江浙之梅的命運不正是孩子命運的寫照嗎？
孩子上中學後的經歷，我真是不忍心寫下去了，其實也不需要再敘說下去，哪一個人不清楚？我們的家長、學校幾乎要瘋狂了，我認為他們應當去找心理醫生了。其實，我也逃不了干係。
孩子遭受如此之罪，理應獲得豐厚的回報。實際情況是：有些學生獲得優異的成績，考取名牌、重點；也有考取普通院校，收穫平平，這是大多數；也有收效甚微，甚至毀了孩子，這雖很少，但結果最慘痛。
這只是表面的得失，我認為這對孩子並不是主要的。考好固然喜，考不好也不是沒有前程。我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沒有對孩子人生觀、價值觀的正確引導。
現在的家庭教育、學校教育著重於孩子的成績，表面上看是希望孩子考上一個好學校，將來找個體面而又待遇豐厚的職業，過上輕鬆快樂、富裕幸福的生活；是希望他們能榮光耀祖、為家鄉、學校爭臉面。這是教育的功利性所致，似乎情在理中。如果我們深入地想一想，這實際上是在向孩子們灌輸的是個人主義、利己主義、享樂主義、金錢至上、權力至上這些世俗陳腐的觀念。其結果是導致很多孩子，他們以自我為中心，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追求的只是金錢和權勢。一部分孩子成為庸俗利己主義者，一部分成為精緻利己主義者。他們斤斤計較個人得失，心胸狹窄，缺少情感。這些孩子對國家、社會沒有責任感，對他人缺乏關愛之情，對自然表現出冷漠。一旦不順心，情感受到挫折，就灰心喪氣，怨天尤人，甚至做出過激行為。
我們再深入這些孩子的內心世界，由於孩子對庸俗的追求和對陳腐的迷戀，他們的精神世界日益匱乏，患得患失。他們得也不滿足，失也很痛苦。他們的快活只是一時的貪慾、榮耀，剩下的是無盡的憂愁、煩惱。他們就是再富有，權力再大，也沒有舒心的日子，哪有幸福感可言。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永遠都在痛苦的地獄中徘徊。我們想想，我們傾其心血，就是要得到這樣於己、於家、於國、於民族都無益的結果嗎？我們錯了，真正的錯了！
我們的父母、學校要真正為了孩子，就既要關注孩子學習，更要注重孩子健康成長。柳宗元《種樹郭橐駝傳》：「橐駝非能使木壽且孳也，能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焉爾。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築欲密。既然已，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則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長而已，非有能碩茂之也……」（2）它對我們教育孩子是很有啟迪的。其實，這個道理很多人可能明白，就是臨到自己頭上很難做到。古今中外，曾國藩、梁啟超、居里夫人、毛澤東他們教育子女的思想是值得我們借鑒的。
在當今，一個德行好的人，只要他勤勞，有技術，有能力，肯定會有幸福生活的。這樣的人活得滿足，活得充實，活得快樂。我們在長期生活中發現，生活在社會低層的勞動者，他們的幸福指數最高。為什麼？他們的私慾最薄。我總認為，有高學歷，高文憑不等於就能獲得幸福，獲得尊重。不論是誰，只要有高尚的思想道德情操，愛崗敬業，敢於擔當，樂於為社會奉獻，就會受到尊重，就會有成就感、幸福感。
余秋雨在《老屋窗口》結尾的兩句詩：「你永遠賓士在輪迴的悲劇，一路揚著朝聖的大旗。」但願我們都能領悟其中的含義，我把它送給我們……
2018.4 15
注釋
（1） 有的人把文人畫士這隱藏在心中的特別嗜好明白地告訴賣梅的人，（使他們）砍掉端正的（枝幹），培養傾斜的側枝，除去繁密的（枝幹），摧折它的嫩枝，鋤掉筆直的（枝幹），阻礙它的生機，用這樣的方法來謀求大價錢，於是江蘇、浙江的梅都成病態了。文人畫家造成的禍害嚴重到這個地步啊。
（2）「橐駝我不是能夠使樹木活得長久而且長得很快，只不過能夠順應樹木的天性，來實現其自身的習性罷了。但凡種樹的方法，它的樹根要舒展，它的培土要平勻，它根下的土要用原來培育樹苗的土，它搗土要結實。已經這樣做了，就不要再動，不要再憂慮它，離開它不再回顧。栽種時要像對待孩子一樣細心，栽好後置於一旁要像拋棄了它們一樣，那麼樹木的天性就得以保全，它的習性就得以實現。所以我只不過不妨害它的生長罷了，並不是有能使它長得高大茂盛的辦法……
作者：王進忠，男，本科學歷。中學語文教師。長期從事語文教學工作。
業餘愛好：寫作。
教育格言：教育是我的宗教，學生是我的上帝。
王老師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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