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搖千年的朦朧燭影：帝位交替前夜奔忙的小人物
2018年4月17日
星期二
幺蛾志
白骨於徵
歷史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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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開寶九年（公元976年）三月初，開封城剛送走了來朝見的吳越王錢俶，就打起皇家儀仗，在皇帝趙匡胤的率領下，眾多宗室大臣隨行，直奔父親趙宏殷的埋骨之處，同時也是皇帝出生的祥瑞之地——西京洛陽。
趙匡胤是馬上皇帝，御駕出巡的次數並不少，但要說這次與往常有什麼差別的話，那就是以他的三弟趙光美與長子趙德昭替換了平日在皇帝離京後坐鎮京城的二弟晉王趙光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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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年北魏孝文帝拓跋宏意圖遷都，恐怕大臣反對，遂借口對南朝用兵，三十萬大軍向南進發。等行到洛陽附近時，正好碰到秋雨連綿，足足下了一個月，道路泥濘行軍困難。但是拓跋宏仍下令繼續進軍，大臣們本就不想出兵，趁著這場大雨，都出來阻攔，拓跋宏卻趁機說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遷都洛陽。最終諸大臣兩廂權衡後，同意了遷都的提案。
如今的趙匡胤也在仿效拓跋宏故技，當他拜謁過父親的陵墓並查看了洛陽宮殿的情況後，突然提出要把都城從開封遷到洛陽的想法。
這下群臣炸了窩，但他們人微言輕，趙匡胤根本就不與理會，沒有辦法，隱藏在幕後的阻止遷都者終於決定自己站出來。
他就是趙匡胤的同胞兄弟，晉王趙光義！
既是同胞骨肉，又是朝廷重臣，趙光義為何會以反對派登場呢？一切都是兩個字在作祟：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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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趙光義這些年在開封努力經營，已經形成自己的派系，不但可以左右朝政，甚至還有架空皇帝的趨勢，所以趙匡胤才打算借遷都一事打壓二弟的勢力。當然，遷都洛陽的好處不止於此，開封雖是水陸碼頭，交通便利，但也正因如此，周圍四通八達，無險可守。一旦北方國家越過黃河，開封簡直就是一馬平川，毫無險要可言。
所以趙匡胤面對兄弟充滿理性和親和力的分析，只以一句話答覆：「遷都河南不算結束，等到天下大定，應該遷到長安。」聽到沒有？這只是初步計劃，皇帝的心意是希望宋朝像漢、唐一樣，憑關中以自固，耀雄兵於四方。
趙光義對此的反應是叩頭切諫，皇帝看到他這般舉止，心中的兄弟之情油然升起，低頭對他說道：「我打算遷都洛陽，並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憑藉山河之險省去天下多餘的軍隊，從而遵循歷時長久的王朝足跡安定天下。」這是暗裡告訴弟弟，你放心，我會讓你安享富貴的。
然而趙光義在官場上摸爬滾打數十年，在語言學的運用上早已居於兄長之上。這時聽到他話語露出破綻，立刻順勢跟上，只用五個字就將皇帝打得一敗塗地。
「在德不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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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記載，趙匡胤對這五個字的反應是：「不答。」直到趙光義以勝利者的姿態離場後，皇帝才故作鎮定地對左右說道：「晉王的話固然有理，然而不出百年，天下的民力就要耗盡了。」又過了兩天，遷都之議偃旗息鼓，君臣一堂和氣地返回都城開封。
皇帝會就此讓將爭議作罷嗎？史書上並沒給出直接的答案，因為他四月中旬回到開封，僅半年後的十月二十就突然去世。之後便是充滿謎團的兄弟相繼傳位，宋太宗趙光義登基，開始對太祖朝的史料進行修整。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能從現有的記載中找到趙匡胤對遷都未成的後續行動。
《宋史·太祖本紀》關於此事的記載十分簡單，不過「帝崩於萬歲殿，年五十」這幾個字，如此一來就給了人們發揮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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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史學家司馬光所著《涑水紀聞》記載，趙匡胤的確是病故的，但趙光義的皇位來的還是有問題。當時宋皇后派大太監王繼恩去叫兒子趙德芳來，但王繼恩本著太祖早就說過要傳位給弟弟的說法，私自跑到晉王府，更在天寒地凍的深夜，遇見站在晉王府外的醫官程德玄，二人緊急求見晉王，告訴他趕緊進宮，晚了就來不及了。趙光義猶豫了許久，終於隨二人進宮直到寢殿外，王繼恩說他進去打個前站。當時宋皇后見他回來就問道：「德芳來了？」王繼恩答道：「晉王至矣。」宋皇后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表現「愕然」，緊跟著反應過來，改口稱小叔子為皇帝，趙光義則流著眼淚表示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用擔心。
在這個記載中，有了小人物的參與，王繼恩與程德玄，而且這兩人辦的事還及其突兀，毫無理性可言，實在難以讓人不產生疑問。
且不說王繼恩竟敢違拗皇后心意，自作主張決定皇帝人選，就說深更半夜雪深幾寸，醫官程德玄為何要站在晉王府門外？
看似無解的困局，在《宋史·方技·馬韶傳》中露出端倪。馬韶是什麼人呢？是個會看天象的半仙，但他與程德玄是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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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十月十九，眼看夜已深沉，天降大雪，程德玄在家中坐卧不寧，他心中的事無法述諸筆端，也不能宣之於口，這種提心弔膽的日子他已經過了很久。正當此時，早已斷絕交情的昔日好友馬韶突然來到他家中，開口只一句話，就把程德玄嚇得魂不附體：「明日乃晉王利見之辰，韶故以相告。」
明天是趙光義的好日子，讓我馬韶也分一杯羹！
程德玄傻了！你怎麼知道的？這傢伙看天象還真有門道！緊跟著程德玄的反應是把馬韶關在密室里，自己連夜趕到晉王府外，正巧遇到趕來報信的大太監王繼恩！
如何？這幾個小人物串到一起了！這樣才能解釋之前的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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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此為止了，歷史再也沒留下其他的印記，這個宋初的千古謎案，也許永遠也沒有開解的機會了，因為它的涉案人員很少，在當時的環境下，這幾個人完全沒有必要自找倒霉留下什麼線索，從而留給後世的只有沒有證據的猜度。
在這裡就讓我們猜度一下可能出現過的歷史，當趙匡胤遷都未成返回開封后，即開始準備提高三弟光美的地位，以此對抗二弟光義的勢力，光義對此怎能無動於衷？他立刻串聯早已暗地歸附自己的太監王繼恩，讓他掌握兄長的日常行蹤與飲食，自己則與醫官程德玄使出下作的伎倆。所以當程德玄聽到馬韶的話之後便認為是陰謀暴露，這才大驚失色趕到晉王府通知主人。孰料天意如此，趙匡胤正好毒發而死，所以死後屍體才呈現不正常的玉色。至此朝堂中再無人可與趙光義爭鋒，天下順勢轉入他的手中。
猜測到此為止了，一切都是未可知的疑案，然而正是在這位宋太宗趙光義的手中，宋朝重文輕武，弱於軍事才徹底成為定局，而遷都洛陽或者長安，更成了永不可能實現的幻夢。
編輯|夏七
插圖| Josan Gonzale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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