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外地出差每晚堅持回家吃飯,問原因他羞澀:一天沒見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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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奶奶又怒氣沖沖地來我們家訴苦,說已經好多次看見爺爺偷偷和王美人約會。
他們住在郊區,離這兒有段距離,王美人是住在周圍的鄰居,平時來往密切,尤其和爺爺的關係要好上一些,因而奶奶吃了不少次醋。
我們初遇這事時還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慢慢地,多經歷幾次便習以為常了。
父親拿過手機,給爺爺打通電話,那邊接通後就開始破口大罵:「我才不去接她,你讓她自己回來。都多大年紀了,不嫌丟人啊,還給我玩離家出走?咱看誰能熬得過誰?!」
話雖是這麼說了,但電話掛斷沒多久,爺爺就出現在門口,顯然是一段時間前就從家出來找人。
「死老太婆,快跟我回家。」爺爺就站在門口,也不進來,說完,調頭就走。
「我不跟你回去,你去跟那個老女人過吧,我要一個人過。」
爺爺也不回頭勸解,只一個勁兒往前走,想來是知道無論妻子多麼嘴硬行動上也是偏向他的。果真如此,奶奶從衣架上取下外套,披在身上,匆匆跟在身後,嘴裡的嘟囔聲沒斷,說不知道自己上輩子造了多大的孽。
我們把兩位老人送到小區門口時,正巧有個老頭經過,奶奶多看了眼,這就惹得爺爺滿臉不痛快。
「你是不是看他了?誰讓你看的?你還說我和王美人約會,跟你說,我們是正常友好地交流,沒你這麼偷偷摸摸!」
奶奶氣得直翻白眼,揚手就要打他,幸好我們在旁邊攔住了。
「死老太婆,跟我回家就原諒你偷看別的帥哥。家裡就有個大帥哥坐著,犯得著看別的男人嗎?」爺爺得意洋洋起來,走路愈發昂首挺胸,嘴角快速掠過一抹笑意。
看著離去的兩人,我突然覺得結婚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問父親:「待會兒是不是有場血戰發生?」他搖頭,笑笑說:「兩口子過日子就是這樣,吵吵鬧鬧便是一生。」
是嗎?
兩人脾氣都暴躁得很,我很難想像他們不僅湊在了一起,還生活了幾十年。
2
當初,奶奶嫁到這個家前,沒有見過爺爺真人,只聽媒人介紹,想著是個白白凈凈的書生,可到結婚那天,發現拉自己手的是個黑黑糙糙的混小子,心裡頓時起了落差。
不滿歸不滿,彩禮收了,人也嫁過來了,她也不能怎麼辦,只能順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誰知她還沒說什麼,對方倒先埋怨起來。
「怎麼和媒人說的不一樣?」
混小子驚呼著鬆開新娘的手,後退幾步,像是見到鬼一樣,而後責備對方為什麼不如自己想像中的標緻。
常年在家挑水餵豬,她自然不可能標緻到哪裡去,但也沒有到頭大腰粗的地步,模樣還算可以,可對方這害怕的架勢,倒像是見到了怪物。
奶奶一生氣,婚也不結了,轉頭就往屋子裡走,把滿滿一院子的人撂在那裡,場面是冷到冰點。
爺爺臉上掛不住,自知不對,也拉不下臉來道歉,畢竟男人的面子更為重要。他大搖大擺過去,要新娘從屋子裡出來,給來客賠酒。
然後,門就是「咣當」的一聲響,接踵而至的是噼里啪啦的謾罵,新郎沒忍下這口氣,對罵起來。
吵架的內容上不來檯面,時間也不短,從中午直接吵到了下午,直至王美人過來勸架才罷休。
王美人是住在隔壁的姑娘,和爺爺是青梅竹馬,同名字相同,是個出落的美人,早些年和同村一個做生意的傢伙結上了親,早早嫁了過去。
奶奶起先不知道兩人的關係,後來知道了,於是這就又成了兩人時常爭吵的一個源頭。
他們剛結婚那段時間,鬧彆扭是常事。不過,爺爺剛當上村長,雜事繁多,所以大多數時間都在冷暴力,基本上是回家就吃,吃了就睡,正事不說,閑話也沒兩句。
十里外有個模範村,上面要各村村幹部去那裡學習,一學就是一整天。因為距離遠,同行的幹部們都要在村民家裡住上一宿,偏偏爺爺嘴刁得很,吃不慣他們村的飯,硬是在大晚上走著回家吃飯。
十里路程,走回去就要虛脫了,他一進門就嚷嚷吃飯,碰上心情不好的時候,偶爾還會抱怨自己為家裡付出太多。有時也會嘴碎地責備妻子在家裡太過安逸,什麼也不做。
有天被說得煩了,奶奶把鍋碗瓢盆摔在地上,徑直坐到床上,飯也不做了,「我怎麼什麼都不做了!?白天給你們家種地,大半夜還不能睡覺,熬夜給你做飯!我安逸什麼了安逸?!」
半晌過去,屋子裡安靜得過分,她察覺有什麼不對勁兒,悄悄扭過頭去,看見了偷偷抹眼淚的丈夫,嚇了一跳。
察覺到對方在看自己,爺爺別過頭去,斷斷續續道:「他們村頓頓都是大魚大肉,我有什麼吃不慣的?我不就是想你,想回來看一眼嗎?這十里路又不是說走就能輕輕鬆鬆地走,累不說,還要被你罵……」
如果放到現在,這話,算是小情侶們的告白了吧?
奶奶心情好起來,回到灶台邊,撿起剛剛扔到地上的東西,生火,開始做飯,做著做著,嘴裡不自覺哼起了小曲。
從這天起,兩人關係緩和不少。
奶奶身體還算不錯,懷我大姑時沒怎麼受罪,就是生的時候,和別的母親一樣,忍受了不小的痛苦,在產房裡大叫不止。
外面走廊上坐著家屬,爺爺從這頭踱步到那頭,擔心得差點哭了。
王美人看不下去了,上前勸道:「哥誒,沒事,你別太擔心,我生我們家老大時也這樣。再說了,嫂子身體強壯得很,不會出什麼問題。」
她這話一說完,產房門開了,裡面有個醫生出來。
爺爺沒把王美人的話聽進耳朵里,看醫生從裡面出來,上前就揪住對方衣領,一副吃人的樣子,「你們對她做什麼了,為什麼她叫這麼大聲?給你說,她要是出事了,我就揍死你們。」
然後,產房門又開了,妻子和女兒被推了出來。
他放下對方的衣領,急匆匆過去看,醫生也不好說什麼,黑著臉離開了。
過段時間,奶奶從王美人那聽到這事後,笑得前仰後合。
3
父親出生後,家裡開銷增大,爺爺擔任村長的工資和地上的收成只能勉強度日。
當下正處於八十年代初的開放期,國家鼓勵大家從商。有個政策是說,公職人員如果自願辭職經商,國家會給你一筆錢做生意。
周圍下海的人不少,爺爺心動了,想著能多賺錢總歸是好事,也沒同家裡人商量,擅自做主,推掉了鐵飯碗,拿著錢跑到外地進貨。等親戚們知道事情時,他已經把資本賠了個光。
「聽說有人去了深圳一趟,賺了不少錢回來。」睡覺前,他同妻子吐露新冒出的想法,可因之前賠錢的事,心裡發虛得很,不敢全然說出,在一邊躊躇道。
父親和大姑已呼哧呼哧地睡過去,奶奶也有些睏乏,家裡在白天來了不少人,十里八鄉的親戚專程來責備丈夫,但大都來湊熱鬧的,沒有一個人真心出主意。
「不管怎麼說,我終究是個女人,嫁給你之前是餵豬,嫁過來後是種地,也沒什麼見識。我啊,不管其他人,就認你,認理也就認你一個人的理。」
奶奶在最該吵架的事上沒有吵架,說話時是前所未有的平靜,這讓爺爺有些訝異。
「要走就抓緊時間走,這事情一拖就不想做了。」
爺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輕輕嘆聲氣,閉眼睡了過去。
公雞打鳴的時候,天還沒有亮,他輕悄悄地從床上坐起來,收拾好自己,把東西從柜子里拿出來。包裹是早就拾掇好的,想法也是早就有的,就是不好說出口。
「我去送送你吧。」
他推門時,聽見妻子的說話聲,回頭才看見對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穿好衣服,出現在了身後。
村子口站著幾個同去的小伙兒,由拖拉機送到城裡,再一道往南方趕。
兩人就在拖拉機前靜靜站著,相互凝視彼此,也不說什麼話,直到催促聲響起。男人轉身,踩著車身上去,衝下面擺擺手,然後隨拖拉機離去,拖拉機的「突突」聲太大,把女人那句「走好」都給蓋住了。
「原來『披星戴月』是這個樣子。」
奶奶看了眼天空,喃喃句話,轉身回家去準備早飯。
對方一走就是六年。
倒也不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前幾年會通封信,後幾年通訊好了不少,村裡大都裝上了固定電話,爺爺在那邊有空的話會往家裡打電話。
六年真的不短,不是說熬就能熬過去的。
村裡有幾個死了老婆的暴發戶,年輕的姑娘瞧不上他們,他們又不想娶同樣年紀的,就把目光盯到了本村幾個丈夫外出未歸的女人身上。
「我給你說啊,這男人在外面受不了的,有錢就會養人,你在這兒等有個什麼意思?到頭來說不定就等來一張離婚協議。」媒人嘴賤得很,為了達成目的,這違心的話是張口就來。
奶奶正在切菜,切著切著就停下來,轉身,舉著刀,問:「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媒人一愣,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有天,父親上街打醬油,然後被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抱了回來。
奶奶站在對方面前,差點沒認出來,有點兒慌張,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最後只好轉身,撂了句「我去做飯」便往灶台邊走。
爺爺回來的消息是不脛而走,大家聽說這混小子賺了不少錢,都忙著過來道賀,順便看看這「不少錢」到底是多少錢,氣氛熱鬧得不像樣子。
鬧騰了半天,院子里總算是冷靜下來,爺爺回頭,興高采烈得很,問妻子想要什麼,想要什麼就買什麼。
「你在外面這麼久,頭髮是白了不少,皺紋也多了,」奶奶輕輕撫摸他的臉龐,心疼著,「受累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對方說出口的話是這樣的,沒忍住,心下酸起來,一下子摟住她,緊緊地,一秒鐘也不想放開。
日子終於好起來。
只是依舊在吵架。
大概生活亦如此,噼里啪啦就是一輩子。
4
我自小就淘得很,打架鬥毆是常事,所幸是懲惡揚善的一方,良心上沒有受過譴責。
有段時間,隔壁的小胖老是欺負街上的流浪狗,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見他一面,就揍他一頓,揍到最後,我手腫得老大,然後老天就開始下雨。
這雨一下,就沒斷過。
我當時還在想:是不是自己做得太過分,惹老天爺不高興了?不過他高不高興是一回事,爺爺是真不高興了。前些日子,他同奶奶因為菜鹹淡的問題吵了一架,奶奶氣得回老家了。
隔天,本地新聞報道說周圍幾個村子發生了洪水,房屋盡皆沖毀,人員死傷無數。我們當時早就搬到城裡,好在城中心地勢較高,沒受太大影響。
當時有幾個親戚聽到家人死去的消息後,哭得昏過去了。我們全家是心急如焚,但也不能做什麼,只好求老天保佑回老家的奶奶。
之後,城裡的人全被移至安全區後,我們在那兒見到了奶奶。敢情,因為下雨的關係,她就沒能坐車回去,後來想回來,又因為洪水,被警察強制送到安全區,至今都沒顧上和我們聯繫。
「你這死老太婆,就不能安穩點兒?跑什麼跑?」
果然,見面就免不了一場惡戰。但和我想的不一樣,吵架沒維持多長時間就停了,然後兩人抱在一起痛哭。
無奈我年幼得很,只想著兩個成年人哭哭啼啼像什麼話,壓根不能理解「生離死別」是種怎樣的感受。
高中那會兒正處於叛逆期,我死活想和男明星留同樣長度的頭髮,再染個五顏六色,為此,和父母吵了半天。
爺爺奶奶當時正好在我家,知道這事後,不出意料地吵起來,一方說要尊重孩子的選擇,一方說不能讓孩子學壞。然後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弄得我都看不下去了,只好上去勸解。
「都是你的問題,如果你不染髮,我會和你爺爺吵起來?」
「你這孩子,整天在學校里學什麼?就不能好好學習?」
「一提到學習我就來火,老王家的孫子是次次考第一,你怎麼回事?連個倒三都考不了。」
「聽你奶奶說什麼了沒有,再不好好學習,我就像老王一樣,往死里打你。」
嗯?
什麼情況?
為什麼我莫名其妙就挨罵了?
兩人因為訓我訓得太過投入,甚至要抬手打我,幸好父母在旁邊攔住了他們。
說好的「爺爺奶奶最疼愛孫子」呢?都是騙人的。
到最後,我沒能申請下染髮的錢,只好放棄了這個想法,沒有染色的長髮留著也沒用,索性去趟理髮店,把髮型剪成原來的寸頭。
我理髮回家後,全家人都在午睡,就看見爺爺一個人坐在床邊縫什麼東西,過去後才看到他是在給奶奶破了的外套上打補丁。
「你奶奶的白內障最近又複發了,什麼也看不清。你別在她面前說什麼眼睛的事,她要強得很,聽不得一句有關這方面的事。」
針線在爺爺手中飛來穿去,老花鏡從鼻樑上滑下來,他抬胳膊,用手背推了推,聽見旁邊人翻身,他扭頭看了眼,又微微俯下身,給她掩掩被子。
晌午的陽光暖和異常,奶奶睡得香甜。
5
前些日子,外省一個戲班子來我們這兒演出,挺有名的,深得戲迷們喜愛,所以這票也難買得很。
爺爺一大早就趕過去排隊,臨近中午,他還沒有回來。父親說要去找找看,還沒從沙發上站起來,手機鈴聲就響了,那頭介紹說自己是派出所的,讓家屬過去一趟,說爺爺涉及了一起打架鬥毆事件。
我們趕過去時,還想著是誰這麼缺德,欺負一老年人,結果到那兒才發現自己是想多了。爺爺是打人一方,被打的也是個老頭。
問後才了解到,倆老人是為了一張戲票發生的爭執。對方是資深戲迷,來得晚了,沒買上票,見爺爺手裡有兩張,就想過去買,爺爺沒同意,對方就要硬搶,這才挨了打。
「爹,你沒事吧?」從派出所出來,父親扶著爺爺往家走,順勢瞄了眼他手中的戲票,「不對啊,爹,我之前聽你說不怎麼喜歡這齣戲。」
「哼,還不是給那個死老太婆買的。」
奶奶就在旁邊跟著,「合著你打架是為了我?可別把這事推到我頭上,我看啊,你就是死腦筋,反正你也不愛看戲,把多餘的那張賣出去就好了,留著也是浪費錢,我一個人去看就行了。」
「不行!這兩個位子是連號的,而且我看那老頭還有那麼點兒帥,我不能讓你們兩個坐到一塊兒!」
空氣是突然就變安靜了,奶奶埋怨了句「說什麼怪話?死老頭」,低頭,加快腳步,匆匆往前走去。然後這一路,再沒人說話。
剛回到家,爺爺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他說話聲越來越小,表情也嚴肅起來,掛掉電話後,扭頭看了眼奶奶,「王美人走了。」
葬禮按照王美人的要求,屍體運回老家辦,埋進之前就看好的風水寶地里。按照風俗,她家人請來喪事班子,吹唱了整整一天。
聽說她是哮喘複發,一口氣沒上來就過去了,當時周圍沒有人,兒子女兒們全在外面上班,老伴兒也很早就去世了,她平時也就和我爺爺奶奶來往密切。
現場肅穆,偶有幾個嬉笑打鬧的孩子被家長逮住,強行按在自己身邊。
爺爺雙手背在身後,默然看著前面那個哭喪演員,臉上沒什麼表情,見奶奶有點兒哽咽,就往她旁邊挪了挪,輕輕嘆口氣,再站定。
葬禮結束後,兩人去了趟照相館。
「二位要照什麼?我們這兒有生活照、旅行照、藝術照,也有很多老人過來拍婚紗照……」
爺爺打斷拍照小哥的話,冷不丁說出兩個字:「遺照。」
小哥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就來了你們二位嗎?」
「怎麼?這種事也要家屬簽字才行?」
「不,不用。」
小哥連忙賠笑,轉身把場地快速搭好。
從照相館出來,奶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站著不動,也不回對方的話,半天過去,忍不住哽咽起來。
「誰還沒個這時候?看開點。」爺爺知道她在想什麼,湊過去,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可心裡就是難過。」
「老太婆,你要堅持堅持,等我死了再死。我先去那頭探探路,和妖魔鬼怪打成一片,把小日子混好了你再過去。你啊,別多想,我保管你到時候過得舒舒服服。」
「好,那辛苦你了。」
她笑笑,然後顫顫巍巍地跟著他回家。
忽而,涼風起。
入秋了嗎?
好像是入秋了。(原題:《他的老太婆》,作者:李嘉麒。來自:每天讀點故事【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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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幫別的女人買姨媽巾,還不讓我跟著,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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