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屆戛納老謀子首輪被拒,而他的電影入圍一種關注
也許,有的朋友已經猜出來了,他就是這兩年在圈內各種光環加身的年輕導演畢贛。
前幾天剛剛揭曉的戛納電影節入圍名單中,在海量大師折戟的情況下,他的新片《地球最後的夜晚》入圍了一種關注單元,實在是讓人對這部片子頗多期待呢。
記得第一次看畢贛的電影還是2011年在南大費彝民樓的教室,彼時他也還不過是個二十二歲的少年阿。那部處女作《老虎》至今豆瓣評分人數尚未破百,電影資源已不可考(導演說他自己手頭都沒有了)。
那麼,不如今天和大家一起來聊一聊他的另一部電影《路邊野餐》吧。
影片中的故事發生在貴州凱里,一座終年濕漉溫熱的西南城市。主人公陳升因報復傷人,曾入獄九年,出獄後,他是一間鄉村診所的赤腳醫生。給老先生打下手、在電台里誦讀自己寫的詩,日子過得平淡而冗長,在曾經被偷走的九年時間裡,他的母親和前妻相繼離開了人世,他唯一的樂趣來自於異父同母弟弟的小兒子衛衛。直到有一天衛衛不見了,弟弟賭氣地告訴他孩子被賣給人販子了,於是陳升跋山涉水,追尋到一個叫作盪麥的地方,現實和虛幻在這裡重疊交錯…
也許,這是我公眾號推文里,劇透地最心安理得的一篇影評,劇情對於這部電影來並不那麼重要(有意思的一個佐證是:影片的男主角扮演者陳永忠曾在採訪中坦言,他個人對於這部電影,也是在瑞士洛迦諾的放映時才第一次看懂)。
大多數電影都屬於第一遍比第二遍好看,而這是一部如果你能耐住瞌睡看完一遍,你一定會忍不住看第五六七八遍的電影,像毒品一般。
這倒並非有什麼褒貶的意思,舉個例子,比如日本電影大師小津安二郎的作品中,《東京物語》屬於前者,《晚春》就屬於後者。
對於《路邊野餐》來說,任何煞有介事的解讀總免不了「用刀尖入水,用顯微鏡看雪」的尷尬。那麼,乾脆只來說說這部電影讓我驚艷和感動的幾個點吧。
詩和影像
與某些帶有詩歌噱頭的獨立電影不同,在這裡它不為掩飾銜接的粗糙、不為刻意提高逼格。
鏡頭與詩歌旁白的交疊在《路邊野餐》里毫無違和感,如左、右手的兩把長短刀,你不會預料到哪一把會突然刺入你的身體,讓人無從防備。
亞熱帶季風的河岸/淹沒還不醉的橋/不醉的建築/用靜默解酒
沒有音樂就退化耳朵/沒有了戒律就滅掉燭火/像回到誤解照相術的年代/你攝取我的靈魂/沒有了剃刀就封鎖語言/沒有了心臟卻活了九年
許多夜晚重疊/悄然形成黑暗/玫瑰吸收光芒/大地按捺清香/為了尋找你/我搬進鳥的眼睛/經常盯著路過的風
當我的光曝在你身上/重逢就是一間暗室
當陳升在電影中用獨特的凱里方言讀出這些詩句的時候,渾然有一種從泥土裡長出來的感覺,沒有矯情,沒有「概念化的憂傷」。
長鏡頭
看過公眾號里前面幾篇影評的朋友可能知道,我對於電影中的長鏡頭向來是抱有一絲絲抵觸情緒的。而在《路邊野餐》中,畢導石破天驚的把一個鏡頭拉到42分鐘的長度,在本人的觀影經歷里也算長鏡頭之最了,幾乎貫穿了電影里主人公去往盪麥那部分故事的整段敘述。
盪麥不同於過去的凱里與未來的鎮遠,自成一個獨立於現實之外的魔幻空間,呼應片頭打出的金剛經。在這裡,陳升遇到了與侄子同名的青年小伙衛衛,遇到了與已故前妻長得酷似的理髮店老闆娘,遇到了一心想去凱里當導遊的年輕女孩洋洋。
至此,讓人覺得42分鐘的長鏡頭雖有瑕疵,倒也無可替代。
曾在一篇影評中,看到這樣的觀點,拿《路邊野餐》和侯孝賢導演的作品作對比「這是一部由道具拼湊起來的電影,故事發生在貴州,然而它又可以不發生在貴州。在侯孝賢的電影中,你會發現只可能發生在台灣…不是在他喊Action的時候故事才開場。」
我想這個長鏡頭就是最有力的證據,這隻能發生在貴州的某個地方(在這片山水裡),否則不會有這種渾然。雖然評論人也是一位我很尊敬的老師,但我冒昧地猜想他一定沒有去過貴州如凱里這樣的地方(貴陽、遵義的城市圈不在此範圍內)。
最感人的片段
如果一定要給這邊電影定一個主題的話,我傾向於描述為:個人在時間裡的困境。
在上面提到的長鏡頭中,年輕女孩洋洋坐船渡到河的對岸,看到只有小孩子才會喜歡的風車玩具,滿心歡喜地買下,又莫名地從一座橋上走回河的這一邊;陳升在酷似前妻的老闆娘的店裡洗頭,忍不住用第三人稱向這個女人傾訴自己的過往;衛衛繫上女孩送的紅絲帶,破舊的老爺摩托車還是一如既往的熄火。
當他們一起去看草台班子樂隊在村裡的演出時,陳升忍不住跑上台去,唱起那首在監獄裡學會但還沒來得及唱給妻子聽的兒歌《小茉莉》:夕陽照著我的小茉莉,小茉莉。海風吹著她的發,她的發。我和她在海邊奔跑,她說她要尋找小貝殼。
當我三刷四刷這部電影時,每次看到這裡都有種忍不住快落淚的衝動,這個並不複雜的故事裡溢出來的情緒和感受總是瞬間擊中我。
「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用另一位三流詩人的句子給這篇文字劃個句號吧:
天下起了小雨
我沒有帶傘
還得走路回去
每一個讀到這裡的你,都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光
那漫長的夜 又算得了什麼呢
關注我,期待與你下周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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