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舊醉春風
桃花依舊醉春風
文/閑雲野鶴
我家屋後是伯父的菜園，菜園裡稀稀疏疏種植著幾株桃樹，一到春天就開滿了粉紅色的花朵，絢麗多姿，街坊鄰居走過路過都要掏出手機變換角度拍下它們的芳姿靚影。老伯父夫婦均八十有五，耄耋之年仍雙吹雙打，四鄰八舍的一說起伯父伯母便讚嘆不已，說他們像菜園的桃樹一樣身體康健花紅葉朵！
桃花，從古到今都有傳奇的故事。既和夸父追日有著千絲萬縷的扯拌，又和西王母延年益壽長生不老的蟠桃直接聯繫；既有驅邪殺鬼的說法（師公打符用桃木），又有桃李滿天下之美譽。人面桃花相映紅，更是窈窕淑女的專利。
2018的春來得特別早（農曆二零一七年十二月十九日立春），也特別暖，沒有風雨送春也沒有飛雪迎春。春，悄無聲息來了！燕子還是去年的那對燕子（確實是，我把它們環了志的），迫不及待地從南方趕回來，為的是用那把特有的剪刀第一時間把春風剪裁，以吹綠草木萬物，給大地帶來勃勃生機。桃，雖非歲寒三友，卻是春風一家。
桃花，不但艷美，也是人類嚮往的理想社會的媒介。自東漢陶公一篇《桃花源記》誕生後，累朝歷代的文人學者一直在苦苦追尋，特別近代桃花源的地名爭奪此起彼伏，一浪更比一浪高，甚至有可能落戶寶慶隆回！眾所周知，陶公的「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的桃林是作者借武陵漁人行蹤這一線索，把現實和理想境界聯繫起來，通過對桃花源的安寧和諧、自由平等生活的描繪，表現的是作者追求美好生活理想和對當時現實生活不滿。一句話，是虛構之物！
薔薇科的桃樹，原產我國，世界各地廣泛栽培，為常見的果樹和觀賞花木。它先開花後長葉，為的是把美麗第一時間報告人間，一簇簇粉紅色花朵遠遠望去就像天空中的一片彩霞。它的葉子像一條條小船，到了夏天，滿樹碧綠，好看極了！正當你留戀於花葉之時，一陣微風吹拂，一股股沁人心脾花香撲鼻而來，花枝輕歌曼舞，整個樹株悠悠蕩漾，使人心曠神怡，遐想聯翩！
盛夏，桃花成果，由綠變白，用手摸摸，毛茸茸的，用鼻子聞聞，清香四溢。等到慢慢長大，熟透了的桃子水靈水靈的，摘幾個嘗嘗，從嘴裡甜到心裡，感覺美滋滋的。與其說是一種果子，倒不如說是一個個巧施脂粉的少女佇立枝頭！看到了，不忍伸手，生怕你的貪念撕破了不再復有的美麗畫卷！
說是伯父的桃樹，其實說成「我的桃樹」更貼切些。因為我距離近，閑空多，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我以一種自封的文人的清高，喜歡吟風弄月，賞花追魚，似乎從中得到了莫大的享受，也是我觀賞的心得，也是我往年悅感的來源。
今年不看則已一看就黯然神傷，我發現大伯好久沒來菜園做工了，是太忙？還是去他女兒家小住了？不得而知。好在離我家只幾百米遠，又是公路邊，我去伯父家探視，只見八十有五的伯父伯母精神氣色不佳，臉上的老年斑增多了，稀疏的白髮又少了許多，說話聲音明顯減弱了許多，萎靡地坐在屋檐下小凳上。見了我的到來，一個勁兒要讓坐，我見了很心酸，這就是我昔日英雄氣壯，遠近聞名的「農把式」伯父？不是，應該不是！不是？確實是！去年還能肩挑幾十斤農家肥，把自己的、兒子的、旁人的責任田土全種了，一天到晚不歇肩。如果看到節假日懶懶惰惰，干起活來頻繁休息，一個勁兒喊腰痛的我就笑問：「腰在哪托？（哪裡）」。2018年怎麼了？伯父判若兩人，一年才四季，就有天壤之別？為不打擾老人家休息，我匆匆告辭了。
不幾日，遠遠望去，一個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朝我屋後菜園走來，蹣蹣跚跚，只要有一陣稍大的風就會隨風飄蕩。是誰？不管是誰，我都要去攙扶一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走近一看，果真是我久違了的伯父。鐵骨錚錚的伯父掙脫了我的攙扶，吃力地邁起大步來，是用實際行動展示他行伍的過去！他沒進我家門，直朝他菜園走去，久久地凝視著一棵倒地的桃樹，在樹旁發愣，眼中噙滿淚花，喃喃自語：是該回去了……
隨著伯父的目光，我發現了倒地的桃樹，原來這棵有著幾十年樹齡的桃樹，由於多年前遭蟲蛀，主幹已經乾枯，不知哪陣風吹，攔腰折斷了，只有一小塊樹皮還連著根蔸，吸取水分，艱難地活著，奇怪的是竟和健康枝頭一樣開滿了花朵。
對岸村部的高音喇叭正在大分貝播放著蔣大為演唱的《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倒地的桃樹，參差花枝經年滄桑，葉片乾澀，隱隱聞到一股清馨香氣氤氳遠山田野……
一株折斷了的桃樹，氣若遊絲，不知哪日干斷葉枯，屆時滿樹桃花就會凋謝化作春泥，不開花不是更好些么？樹和人類沒有共同語言，卻有共同思維，桃樹在生命垂危時，還是要開最後一次花朵，奉獻最後一次鮮果！哪怕哪日生命等不到花果成熟，也要開最後一次虛花，盡最大努力。人，與樹結下了不解之緣，樹老了，人也老了，山中常有千年樹，世上也有百歲人，我望著菜園中倒地的桃樹，望著桃樹旁的伯父，情不自禁，淚眼婆娑，願伯父是高山頂上一棵不老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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