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周星馳唯一被女演員壓制演技的喜劇，才是中國家庭的真相
文/馬慶雲
我在幾日前寫文章《這部周星馳巔峰時期的香港喜劇，你知道藏著多少大陸的硬知識嗎》，裡邊說《九品芝麻官》算是周星馳無厘頭電影中的巔峰之作。周星馳真正大放異彩，確實需要王晶這樣的爛俗型導演，他依靠一邊爛俗一邊深諳傳統文化的方式，為周氏喜劇奠定了風格。
而王晶編劇導演的這部《九品芝麻官》，更像是對杜琪峰導演1992年作品《審死官》的王晶化處理。兩片均為狀師題材，又都是周星馳主演，劇情起承轉合也有頗多相似。杜琪峰方面，顯然不願意放下高貴的身子去做俚俗的電影，所以，《審死官》並不如《九品芝麻官》流暢，但該片也有自己獨到的地方。
先說它並不獨到的地方。狀師題材，在香港影視劇中算是一個分支流派，自1948年便有類似電影上映。這一年，馬師曾、紅線女主演的電影《審死官》上映，便是截取的宋世傑典故。粵語文化區中，保留中國傳統文化較多，替人打官司告狀的狀師也便成為一個知識分子的別類。
因為狀師本身便涉及到正反雙反的矛盾衝突，並且具備案件方面的懸疑衝撞，所以成為電影的重要題材內容。自馬師曾《審死官》之後，香港電影圈一直把狀師題材當做最重要的創作內容之一。杜琪峰的同名電影《審死官》便是由此而來。在商業俚俗化處理方面，王晶的《九品芝麻官》應該算是頂峰。
此後，香港也有過宋世傑等狀師題材的電視劇。繼而發展出現代的大律師題材的影視劇，並且一度成為TVB的重要收視劇目。中國傳統文化中對狀師這個職業大多貶斥，因為他們多是與為官的士大夫階層保持一定量的對立，所以往往被扣上胡攪蠻纏的帽子。不過，最近一些年的律師題材影視劇，越發肯定大律師們的重要價值。不僅香港影視劇如此，央視正在播出的《陽光下的法庭》，也是塑造了正義凜然的公益律師形象。
杜琪峰導演的這部《審死官》在不少劇情邏輯上實際並不通常，它真正值得注意，是因為這部電影中周星馳的演技一直被女一號梅艷芳進行壓制，而且這種壓制背後透著中國傳統家庭生活的真相。
在杜琪峰的《審死官》中，有幾處橋段非常值得注意。第一處，便是周星馳和梅艷芳兩人飾演的夫妻生活中，周處於家庭生活中的弱勢，而梅則十分強勢。甚至於兩人的戲份中，一度發展出女的會武術追著男的打的場景。更為有趣的，則是周星馳去做鞋子，要求鞋跟高一點，從而高過自己的夫人，求取一點男人的尊嚴。
而第二處值得注意的劇情，則是山西布政司大人，在外邊耀武揚威，但在自己的老母親面前，則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當自己的姐姐犯了案子之後，布政司大人起初是不願意幫忙的，但是這個老母親也不活了要自殺的鬧劇方式，讓這個大人就範，才有了後邊的劇情。
粵語文化圈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繼承較為充沛。在杜琪峰版《審死官》中女強男弱的局面，也恰好是中國傳統家庭的基本局面。中國傳統社會，看似是一個頑固不化的男權社會，但實際上，在家庭生活當中，往往有一個高高在上的女性權利存在。
比如，在小說《紅樓夢》裡面，看似賈政主政大觀園，實際上，家裡邊的事務，真正說了算的，還是一個賈老太太。包括瓊瑤老奶奶的電視劇《還珠格格》，皇帝背後，還有一個並不慈祥的老太太存在。這真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事情。甚至於包括小說《白鹿原》，遠在陝西原上，白嘉軒家也並非這個老白主事兒，他的背後，依舊站著一個說一不二的老太太，關鍵時刻做抉擇。
中國的傳統家庭生活中，並非是男權的社會，而是一種社會男權背景下的女權昌盛。這也並非是近代才有的事情。在一個提倡孝道的中國傳統時代裡邊，愚忠愚孝都成為其發展的必然典型。皇帝行宮之內，也照樣會發展出武則天、慈禧老佛爺這樣的女權再上。所以，在漢代，甚至於有過皇帝死之前，繼任長子的母親也必須跟著先陪葬的事情。但這依舊會有母后權利方面的壟斷，親母后死掉，還有奶媽母后。
杜琪峰這部《審死官》中，周星馳不僅在劇情中被梅艷芳壓制，而且在演技上，導演也有故意加持梅艷芳的味道。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一個家庭，女性強勢，男性弱勢，才能取得一種和諧，才會成為一種大家觀感中的有愛。
我們不妨換個角度看《審死官》，如果周星馳是一個武藝高強的男人，而梅蘭芳飾演一個溫文爾雅的妻子，這部戲是否還有大家觀影審美中的暖心美感呢？我們的傳統文化中更傾向於女性能夠教育男性，女性家暴彷彿是有愛的象徵。郭冬臨等人的春晚小品，也往往如是。郭子沒少在除夕夜挨打。
更有例者，比如《葉問3》。甄子丹飾演的葉問，算是硬派的很，武藝高強，誰不服，吃過飯就打誰。但是，劇情上，卻不讓他在家庭中成為強勢的男性，而是成為溫和的近乎孝順的丈夫，陪著妻子，各種聽話。這正是滿足中國影迷的情感訴求。
中國傳統文化，實際上是一個講母性的文化。比如，孟母三遷。更比如，岳飛老母親「精忠報國」的刺字。《說岳全傳》甚至上來就是岳飛幼年喪父，他媽帶大他不容易。實際上，岳飛他爹可沒死的早，在培養小嶽嶽上，也是盡心儘力的。但是，我們的傳統文化生態，實際上正是有將母性文化放在首位的特點。
而周星馳的喜劇特點，正適合母性文化的放大。母性文化，意味著男性在劇情當中，可以像一個孩子一樣的天真。而這種天真，正是創造無厘頭劇情的必備品性。反觀周星馳的喜劇電影，往往都有一個大母神存在。例如，《美人魚》當中的張雨綺。
無厘頭喜劇創作的特點便是此處：女性權利被放大，男性成為女權下屬中的孩子形象，在這種形象下求取天真，從而以天真無邪的「無厘頭」方式求取一種對時代的抗爭，製造劇情笑點和痛點。《審死官》是破解這一無厘頭喜劇創作奧秘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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