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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彥春論語:理據與無理據的張力

理據與無理據的張力

在隱喻引發另範疇化或範疇重組之時,其能喻在衍生的詞義中沉澱下來,成為新詞的理據,可見理據與隱喻密切相關。有關理據的研究歷來已久,在西方至少從斯多葛學派就開始了,但理據在索緒爾那裡受到冷落,幾乎被清除出符號學的研究系統。時至今天,理據再次登上歷史舞台。這主要歸因於認知語言學的認識論與方法論的需要。但是,在我們承認理據的認知價值之時,我們也必須認清它的作用層面:一方面理據固然重要,但並非詞義的充要條件,另一方面詞義雖然不取決於理據,但似乎又擺脫不了理據的影子。我們似乎可以斷言:詞義處於理據與無理據(即任意性)的張力之間。

哲學界、語言學界最常爭議,且爭議最長的問題,莫過於理據性和任意性之類了——爭論雙方大多都採取了完全對立的立場。蘇格拉底是清醒的,可是後來人沒有學他,而是加入了拔河隊伍的一方。辯論雙方是否都片面化了?我們不難找到每一觀點的合理依據,但是我們如何像蘇格拉底那樣做一個謹慎的思考者,使任意性和理據性各得其所,不再衝突,或者在衝突中理性地遞進?

任意性/理據性這一問題看似無關緊要,卻是關係重大的。不然,人們怎麼會爭論兩千多年而得不到平息呢?歷史上,政治體制幾經變換,王侯將相粉墨登場,還有那金戈鐵馬、血風腥雨……這一切皆如過眼雲煙,可任意性/理據性這一無關痛癢的問題竟然會常在常新。究其原因,它涉及人類的根本問題:哲學問題、邏輯問題,當然還有語言本身的問題。我們也可以說:語言問題也包含了哲學問題和邏輯問題。所以,關於任意性/理據性的討論不會過時。即便你覺得已經談濫了,可還會有人不厭其煩。而且,這一問題的意義還不僅僅在於理論層面,它還涉及實踐層面。理據是連接詞與詞,乃至詞與世界的線索:其一它具有開啟智慧的認知功能,所以能使我們的語言教學舉一反三,事半功倍;其二在語言應用中它參與意義潛勢的創生,營造我們的意義世界。

理據的對立面似乎是無理據。不過,「無理據性」,即任意性,也絕非消極因素,它可以使我們的抽象能力飛升——也許,任意性代表進化史上人類智能的飛躍,或者就是它的表徵;也許,它就是人類智能的先驗設定。

我們之所以將任意性/理據性納入理據問題之下,是因為這是同一問題的兩個方面,彼此獨立又相互依存——理據性與任意性是對立的、兩者相反相成;理據性與任意性是交集的,兩者不處於同一層面。我們將在後續的討論中集中於相互關聯的兩點:

(1)任意性理據性的二象性問題,任意性和理據性的有效性範圍及相對於語言系統本身的定位;

(2)理據對語言教學和詞典編纂的意義。

本文節選自趙彥春教授的專著:《認知語言學:批判與應用》(南開大學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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