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角力之下，科技公司深陷困局

有兩家中國企業正尋求在建設5G網路方面處於全球領先，中興通訊是其中之一。圖片來源：Pichi Chuang/Reuters

記者Yoko Kubota / Dan Strumpf / Jason Douglas / Robert Wall

周四中美貿易交鋒升級，中國反壟斷監管機構警告稱，他們對高通公司(Qualcomm Inc.)擬以440億美元收購恩智浦半導體(NXP Semiconductors NV)的交易存在難以化解的擔憂，這可能成為該交易的絆腳石。

在此之前，美國商務部發布指令，禁止美國公司向中國電信企業中興通訊股份有限公司（ZTE Corp.，簡稱：中興通訊）出售零部件產品。此前白宮還威脅稱，擬對總值1,500億美元的中國進口產品加征關稅，以懲罰美方所稱中國公司竊取美國技術的做法。

在中美輪番行動之下，科技公司在兩國不斷升級的貿易戰中成為焦點，致使這些公司的戰略計劃面臨諸多新限制，進入重要市場的前景也蒙上陰影。

投資顧問公司中國首創(China First Capital)董事長兼首席執行長傅成(Peter Fuhrman)稱：「中國很想彰顯自己的實力。中國當然能夠給高通這家美國大公司製造痛苦。」他稱，回顧中美兩國30年來科技貿易和相互依存的歷史，當前的緊張局面可謂最棘手的時刻。

多年來，美國政府不斷就中國利用不公平手段獲取美國技術發出警告，並抗議中國將美國公司擋在中國這個全球最大互聯網市場之外。但中國誓要捍衛本國的科技領頭羊，在多個領域與全球多家科技巨頭交鋒。蘋果公司(Apple Inc.)首席執行長庫克(Tim Cook)上個月訪問中國時呼籲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支持自由貿易政策。

高通對美國的戰略價值幫助其躲過了上月博通公司(Broadcom Ltd.)發起的總額1,170億美元的敵意收購交易。當時博通總部位於新加坡，但之後遷回美國。

美國總統特朗普以擔心中國在5G等先進技術方面的實力不斷增強可能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為由，否決了博通對高通的收購計劃。5G技術能夠提升網路連接速度和性能。

這令高通穩穩處在中美兩國日趨激烈的科技交鋒風暴中心。中國是高通的最大市場，該公司近三分之二的收入來自中國。

中國商務部發言人高峰周四表示，對高通收購恩智浦交易的初步審查顯示，高通提出的救濟措施方案難以消除交易產生的不利影響，但他沒有排除該交易最終獲批的可能性。

高通周四表示，已向中國監管機構重新提交申請，並與恩智浦協商同意將交易期限延長三個月至7月25日。

高通收購恩智浦交易已獲得全球其他八家主要反壟斷監管機構的批准，且一直在等待中國政府放行。對於總部位於聖迭戈的高通來說，這宗交易至關重要，原因是該公司需要在其佔據主導地位的智能手機領域之外尋求增長；恩智浦專門生產汽車晶元，這是一個漲勢迅猛的市場。

高通周三表示已開始裁員，試圖通過削減10億美元開支來兌現提高利潤的承諾。具體裁員人數不詳。此次裁員是高通1月份披露的一項成本削減計劃的一部分，該計劃旨在讓投資者對高通前景抱有信心，當時高通正抵禦來自博通的敵意收購。

高峰還針對美國一項七年期禁令作出回應。該禁令禁止美國企業把技術出售給中興通訊，以懲罰該公司違反和解協議。美國稱，中興通訊違反了去年就其破壞伊朗制裁的指控達成的和解協議。外界認為該禁令可能對中興通訊十分不利。目前有兩家中國企業正尋求在建設5G網路方面獲得全球領先地位，中興通訊是其中之一。

高峰表示，美國的行為表面上是針對中國，但最終傷害的是美國自身，不僅會使其喪失數以萬計的就業機會，還會動搖國際社會對美國投資和營商環境穩定的信心。

中美兩國科技公司的相互依賴意味著科技戰並非一場零和博弈。禁止美國企業向中興通訊出售產品會危及多家美國供應商，高通只是其中之一。這項禁令還可能涉及到軟體，例如由谷歌(Google)母公司Alphabet Inc. (GOOG)研發的Android操作系統。中興通訊的智能手機搭載Android操作系統。據知情人士透露，中興通訊正在設法保住對Android系統的使用權。

圖片來源：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

谷歌發言人周四不予置評。中興通訊宣布推遲發布季度財報，稱需要時間來評估美國禁令的影響，其H股目前仍暫停交易。

在周五發布聲明中，中興通訊表示「不能接受」這個懲罰。中興通訊稱：「拒絕令不僅會嚴重危及中興通訊的生存，也會傷害包括大量美國企業在內的中興通訊所有合作夥伴的利益。」

該聲明表明，中興通訊承認美國商務部的懲罰對該公司造成深遠影響。中興通訊在聲明中稱，公司一直高度重視出口管制合規工作，在相關調查尚未結束前，美國商務部執意對該公司施以最嚴厲的制裁，對中興通訊極不公平，該公司「不能接受」。

中興通訊稱，不會放棄通過溝通對話解決問題的努力，也有決心通過一切法律允許的手段維護全體員工和股東的合法權益。

中興通訊稱，公司在合規方面做出了多項努力，包括成立了總裁直接領導的合規管理委員會，組織覆蓋超過6.5萬名員工的合規培訓，並向美國政府提供超過13.2萬頁文件，投入了逾5,000萬美元用於出口管制合規項目。

記者無法立即聯繫到美國商務部代表置評。

中興通訊在中國被視為具有主導地位的本土企業。美國對該公司的處罰引發了中國社交媒體上對中興的支持，互聯網上轉發的照片顯示，許多餐館和商店都掛上了「我們都是中興人」的標語。

具有民族主義傾向的中國報紙《環球時報》的總編胡錫進周三發布微博稱，美方對中興下手，就是想打掉中國5G領先的勢頭。胡錫進在社交媒體上擁有很多粉絲。

胡錫進寫道，中國社會一定要支持中興，力挺華為(Huawei Technologies Co.)。華為是中國另一家主要的電信設備生產商。

作為全球第一大電信設備供應商，華為本周承認，在美國市場遭遇數年的挫折之後，將重新聚焦其他市場。

和美國相比，歐洲市場要友好得多，尤其是對華為。通過在當地大舉投資，華為已在英國建立了尤為強大的業務。為緩解英國對網路監控的擔憂，華為多年前同意出資設立一個可將旗下設備分拆然後進行檢測的中心。

英國官員此前表示，在與華為共同努力下，他們能夠對網路安全風險進行管理。但是周一，英國政府並未就中興通訊給出同樣的放心表態。據一位知情官員稱，英國官員對於中國出台的新規尤其感到擔憂，形容新規將賦予中國政府「廣泛的強制權力」。

他們警告稱，如果中興通訊也成為英國的大型供應商，那麼用於降低來自中國供應商整體風險的系統可能遭到破壞。英國官員認為，控制華為成為英國電信基礎設施重要組成部分所帶來風險的一個方法是，將非中國製造的設備與中國製造的設備安裝在一起。他們表示，這將加大利用中國技術中任何意外或蓄意漏洞的難度。

據一位知情人士透露，英國國家網路安全中心(National Cyber Security Centre, 簡稱NCSC)技術主管Ian Levy在致該國電信公司的信中表示，英國電信網路中已有大量華為供應的設備，如果再讓另一家中國供應商的新設備和服務進入英國電信網路，那麼將使該國現有的風險防範措施失效。

NCSC是英國通信情報部門政府通信總部(Government Communications Headquarters)的下屬部門。英國大型供應商英國電信公司(BT Group PLC, BT.A.LN)稱，該公司曾在為數不多的研究項目與中興通訊進行過合作，但這些合作未必意味著在英國部署中興通訊的設備。英國電信表示，該公司非常重視英國關鍵國家基礎設施的安全性，並擁有一套強大的測試系統來確保該公司網路中所有供應商的設備都是安全的。

圖片來源：Toni Albir/EPA/Shutterstock

多年來美國一直認為，中國電信設備生產商受到中國政府的影響，中國政府只要想，就可以利用或者破壞由中國產設備搭建的通信系統。2012年，美國國會的一份報告稱華為和中興通訊構成國家安全威脅。

這兩家公司均否認構成威脅。華為表示公司由員工持股。中興通訊在深圳和香港交易所上市，不過其主要股東中包括一家由國有企業持股的控股公司。

中興通訊是全球第四大電信設備生產商，排在華為、芬蘭的諾基亞(Nokia Corp.)和瑞典的愛立信(Ericsson)之後。中興通訊同時也是美國市場排名居前的智能手機供應商。

美國還採取了一系列措施限制中國通信設備製造商。例如，美國聯邦通訊委員會(Federal Communications Commission, 簡稱FCC)本周通過一項舉措，禁止國內無線運營商利用政府補貼向中國製造商採購電信設備。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本周也表示，正在考慮對中國限制美國公司在華提供雲計算及其他服務的做法採取報復措施。

周一，阿肯色州共和党參議員Tom Cotton和FCC主席Ajit Pai在FoxNews.com評論版發文警告稱，外國敵對勢力可能會在美國電信設備供應鏈上鑽空子，從而暗中監視美國人，或者通過植入病毒還有發起阻斷服務攻擊等手段攻擊美國的關鍵基礎設施。

兩人在評論文章中呼籲「在聯邦層面採取更協調的行動」，包括FCC提出的限制向美國小型電信運營商出售設備的新規。

研究機構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rategies Inc.追蹤中國高科技行業的諮詢師Handel Jones稱，中興通訊去年從美國晶元製造商手中採購了15億-16億美元商品。Jones稱，中興通訊或許可以從其他地方購買到大部分目前從美國採購的組件，這將緩解中興通訊受到的衝擊。

中興通訊是美國一些主要晶元公司的客戶，其中包括英特爾(Intel Corp., INTC)和高通。高通不予置評。英特爾發言人稱，已知曉美國商務部的禁令，將會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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