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葬之禮——極端嚴格,不可逾越!
(接上期)前面提到過,顏回死後,顏路想厚葬自己的兒子,甚至請求孔子賣車以為顏回籌措買槨的錢,卻被孔子拒絕的事。
孔子拒絕顏路的理由是他礙於自己曾居大夫之列,不能徒步而行,因此車是必需品,不可變賣。
這當然也是個理由,但孔子後來在顏回喪葬一事中所表現出的態度,讓人覺得,這也許不是唯一的理由。
顏回是孔門弟子中最勤學,也是德行最高的弟子之一;同時,他也最受孔子的喜愛和器重——這些都是人所共知的。基於此,他逝後,孔門中人皆欲厚葬之。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孔子不僅不給顏回出資置棺,還阻止門人厚葬顏回。不過,孔子畢竟只是「師」,作為父親的顏路心心念念要大辦顏回的喪事,所以最終,孔子沒能勸止,顏回還是被門人厚葬了。
孔子對此表現出極度的無奈,他感慨道:「顏回把我視作父親,我卻無法把他當作兒子。這不是我的心愿啊,都是那些學生自作主張、一意孤行啊!」(《論語·先進》)
顏回被厚葬,在常人看來這是件好事,孔子卻如此痛心和遺憾,實在讓人費解。
這背後的道理只有一個:顏回雖賢,然其死時的身份不過一介布衣,依禮制是不該厚葬的。孔子以自己有心無力,致使顏回死後違禮,故引以為恨。
孔子對於喪葬之禮的嚴格恪守,不僅在顏回,就是在他自己的事上也有所體現。
孔子曾經重病,子路為他準備後事。依禮制,卿大夫死後,由其家臣治喪。然孔子時已去位,不是大夫的身份了,自然也沒有家臣。
但子路覺得孔子是聖人,喪事應該隆重,於禮制上不必太過拘泥,故令孔門中的那些弟子充作臣屬,為孔子執喪。
孔子病勢好轉後得知此事,不僅沒有領子路的一片「好意」,反對其大加斥責:
「仲由(子路的名字)干這種弄虛作假的事已經很久了!我不該有家臣而裝作有家臣,這是讓我騙誰呢?騙天嗎?我與其死在這樣的『家臣』手裡,還不如死在自己的學生手裡!再說,就算我不能享用卿大夫規格的盛大葬禮,難道我至於死在路邊沒人葬嗎?」(《論語·子罕》)
把上述兩件事與孟子欲見魯君未成之事放在一起看,我們會發現一個有意思的現象:
孟子是平民階層,卻要國君屈尊來見自己,這是打破甚至顛覆了勢位尊卑的舉動。孟子以賢士自居,並三番兩次聲名國君「欲見賢」就必「以其道」,否則,這個國君就不是真正地尚賢,也就不足為了。孟子還將「爵」、「齒」、「德」並列為天下「三達尊」,並指出在某些時候,「德」是可以凌駕於「爵」之上的。
然而,顏回賢德,孔子卻極力反對逾禮而葬之;孔子是聖賢,卻堅決不肯在去大夫之位後受大夫規格的葬禮。
可見,儒家對於禮制的恪守,對於等級觀念的強調,唯於「葬」一事上趨於極端。
人生前的社會角色、地位不僅體現在棺槨的形制、葬禮的規格上,古人將其細化,幾乎到了無所不至的地步。就連棺材放進墓穴的方式,也因身份而有所異。
如天子下葬,遵循「隧葬」之禮,即先鑿一條隧道,棺材通過隧道抬進墓穴。有封國的諸侯下葬,則是將棺材從地面用繩縋下,直抵墓穴。即使是這樣微小的差別,也如一道鴻溝,是無論如何不可混淆和逾越的。
晉文公重耳名列「春秋五霸」,功蓋當世,即使是周天子也須倚重他。文公也自恃功高名顯,故向周襄王提請,希望允許自己死後享用隧葬。
周襄王一點沒有猶豫,直接回絕了他的要求。在回復中有這樣一句:「沒有改朝換代而出現兩個天子,這也是身為叔父輩的您所反對的。」——不管你是誰,用了隧葬,就相當於稱帝!
在今人看來無關緊要的一個細節,背後竟有這樣嚴重的含義!結果,英雄一世、威震天下的晉文公也被嚇得不輕,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
本文為《喪葬與死亡》連載三,敬請關注下期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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