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和富有，有時只是一場病的距離
01
神經外科的重症監護室和母親的病房緊挨著，門口焦急地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主治醫生一邊安慰他們，一邊問需不需要「眾籌」？
男孩說：「是的，現在家裡已經沒有錢了，得試試這個辦法。」
醫生告訴他們，等病人稍清醒一點時，讓他本人雙手拿著自己的身份證，然後拍照上傳指定網站，所有信息都必須是真實的，這是一個公益項目，醫院還會有人全程指導……
不知道他們需要多少醫療費用，但一場病花光家裡的積蓄，一定是司空見慣的事實！
02
介入手術室的門推開，醫生高喊：「44床家屬……」
兩個小夥子從走廊的窗邊跑過來。醫生說，剛做完造影術，做介入手術的條件很好，但手術費用相對高一些，介入手術病人受的痛苦少，術後兩三天就可以出院。如果選擇開刀，大概可以節省四至五萬元的費用，但恢復期長，病人也比較痛苦，請你們家屬儘快作決定。
兩個小夥子顯得有點六神無主，慌張地跑到窗邊拿起手機，應該是向家人徵詢意見，隔了兩分鐘跑過來告訴醫生：「那就做吧！」
醫生讓他們在手術知情書上簽字。接著問：「你們是不是已經欠了四萬多的醫療費？」在得到肯定回答後，醫生說：「今天下午先把欠的費用補交一下。這個手術先做，你們也要儘快籌集一下費用。」
手術室的門再次關閉，兩個小夥子低著頭討論。
「媽說不行就賣一套房子……」
「至少要還要十幾萬呢，那破房子能賣多少錢？」另一個小夥子說……
03
母親同病房有位先生，腦動脈血管瘤，第二次栓塞介入手術。
她妻子說，因為他腦袋裡長了幾個瘤，需要至少兩次手術，上一次手術就花了十幾萬，錢花光了。沒辦法，先回家休養了半年，現在再來做，這次還搭了支架。手術當天就花了九萬多，七七八八的費用加起來，要十四、五萬。
她一個床一個床地問，你們都買保險了吧？都有醫保嗎？她說只要人好就值了，他們這次借了一些錢，還賣掉了家裡的一些值錢的東西，湊夠了費用。
出院走的那天，她說沒有病真好，大家都要健健康康的。只有母親回復了她，因為另外三床患者術後都還不能說話。
04
另一個病友是腦血栓入院，已經做過開顱手術半個月了，語言及肢體功能尚未恢復，陪護的大姐是請來幫忙的親戚，她說病人家住在農村，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地，有幾十萬存款，這樣的條件還是不錯的，過得很滋潤富足，可是這一場病折騰得積蓄沒了，現在又失去了勞動能力，以後一家人可怎麼辦？
05
母親也開始擔心起醫療費來，因為她沒有保險，異地醫保也報銷不了多少，見我一次就問一次要花多少錢？我和哥安慰她，咱家情況好得多，完全不用考慮錢。
可是那天護士把第一次手術的結算清單拿給她，還是把她嚇了一跳，她一個勁地念叨，怎麼這麼貴啊，怎麼這麼貴啊，一天就要七萬多？
我笑著安慰她，留著錢幹什麼？治好了病，你孫子還饞你做的麵條呢？
父母都是節儉慣了的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有一次花過這麼一筆錢，她懊惱自己的病帶來的麻煩，也心疼錢，更對自己的身體存著僥倖心理，總覺得這麼多年都過來了，自己也沒什麼事。怎麼醫生一檢查、CTA一照，腦袋裡就多出幾個瘤來？
母親的手術比較麻煩，第一次介入手術，去掉左中動脈一個瘤，但右中動脈還有兩個瘤，只能選擇夾閉術的方式，需要把顱骨撬開一條縫，然後在顯微鏡下把設備探進去進行夾閉。
母親不止一次地和我說，第二次手術咱不做了，我覺得頭也不那麼疼了，以後看看再說。我和哥都勸她完全不用擔心錢，但她仍然情緒低落。
實在沒辦法了，我去找醫生，讓醫生查房時和她聊聊，騙她第二次手術花不了多少錢。並且告訴護士，不要再把計費單給她看……
我也是怕了，那計費單上會清楚地註明所欠的醫療費用，忙不迭地跑到一樓收費窗口先刷了八萬按金。上樓後又不放心，趁給母親買飯的時候再次刷了五萬。心裡依然七上八下，第二天傍晚又去刷了三萬……
我不想讓老媽看到欠費的單據，反正是要花的，早交一天或者遲交一天，本來也沒多大區別。
06
做第一次手術前，醫生就和我談過關於費用的問題，我告訴醫生優先考慮哪種治療方案比較理想，費用的問題無須擔心。
醫生如釋重負，看得出那個和我談話的醫生是個「談判專家」，也特別會安慰人，為病人及家屬考慮得非常周全，他說只要費用沒問題，那就省很多麻煩。
有時候，病人都推進了手術室，有些家屬還在猶豫做不做、怎麼做，因為錢……還有的病人一聽到手術的費用，乾脆選擇不治，回家順其自然……
在醫院陪母親的日子，幾次遇到因籌措手術費用而痛哭人。
不到醫院親身感受、不在那個節骨眼上，可能無法理解「錢」的意義……
07
我們也不是有錢人，只是母親的手術費用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但我突然很恐怖想，如果這場病沒這麼簡單，需要更昂貴的費用，並遠遠超出我們所能承受的範圍呢？
…… ……
08
母親終於出院了，雖然還要很長一段時間的康復治療，雖然每天還要去另一家醫院做高壓氧，但終究非常順利，手術中籤到手抖的各種意外情況均沒有發生，身體的各方功能沒有影響，突然就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
其實，第一次手術結束那天，醫生告訴我手術順利時，我已經躲在病房的窗帘旁大哭了一場，眼淚像決堤一樣，從指縫中湧出來。
…… ……
有啥別有病，沒啥別沒錢！
健康如此重要，請珍愛我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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