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的文字

作者的話：本文創作源於法國著名作家莫泊桑的一篇文章。

十昔在這裡對莫泊桑先生表示敬意，希望他老人家晚上不要來找我。

文/程十昔

他愛她，愛得和瘋子一樣。

整個世界，他只看得見她一個，也只要她一個。就像活水之於游魚，山林之於隱士。他整個靈魂都被她的枷鎖縛住，但他心甘情願。

他從沒想過會有和她分離的一天，但是那一天來了，她死了。

他再也感受不到這個世界，冰冷或溫暖。

她明明只是淋了場雨，得了一場簡單的風寒，但是她躺在床上，呼吸輕微，眼睛明亮而哀傷。

她對他說了很多很多，但後來他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他只記得在那個深深的坑裡，她的棺材，板蓋被釘上，留在那裡。

那一刻他呼喊上帝，倒在墓前聲嘶力竭。

後來他回到他們的家，深情撫摸著她的一切。她的衣服，她的髮帶，她的相框——那相片里是他們的合影。

一夜夜地，他抱著相框入睡，又面帶溫柔地起床，只是因為他夢見了她。

直到那天晚上，他失手打碎了那個相框，他輾轉反側，難以成眠。他看著漆黑的夜空，第一次想到要去墓地見見她。

他十分膽小，但為了見她，他什麼都不怕，他看見了墓地里的綽綽黑影，只能努力閉緊嘴巴，幾乎說不出話來，但他只能一步步地靠近，靠近他的情人，他的摯愛。

他幾乎不用太過辨認就看見了她的墓碑，因為那墓碑上的字是他自己親手書寫的，在夜裡閃著溫暖的光。

當然那光亮是他臆想的，但他總是覺得，自己能夠給地下的她一絲溫暖。

他靠著她的墓碑坐下，無邊的黑色把他和她的墓碑一起包圍，他幾乎快要暈過去。

旁邊的響聲讓他驚醒，他看到了一副匪夷所思的畫面。

棺木蓋被慢慢頂起，一副骨架撐起蓋子走了出來，骨頭動作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讓他心中恐懼無比。

碑上的銘文變了，各種惡毒的，欺詐的，偽裝的字句出現了。

——威克曼，三十一歲去世。生前對他的老父親大肆辱罵，將其趕出家門，並逼其自殺，在紅燈區過宿後，失足掉入水中。

——漢德森，六十六歲去世。生前欺騙他的家人，鄰居巨額財產，嗑藥三十年有餘，死於猝死。

……

他睜大眼睛在這黑夜中辨認著，震驚著，他知道這都是真的，因為他看見了她。

是的，她還穿著入殮時的那身寬大的白色衣服，衣擺掛在骨架上隨風飄蕩，顯眼極了。

她在塗抹著什麼。

他看見了，另一個高大的墓碑上的字，那正在被她抹去的銘文：——約瑟翰，三十一歲去世，在他生前時樂善好施，家庭和睦，妻兒愛戴，但不幸因病去世。

他看著她，慢慢改成了另一段文字。

——約瑟翰，三十一歲去世，生前品行不端，拋妻棄子，勾引有夫之婦霍格拉，一次會面後使她雨夜回家，生病死亡。

霍格拉是她的名字，但她卻寫在另一個人的墓碑上，用著這樣卑劣的，下流的話來闡述。

他緩緩扭轉僵硬的頭顱，看見她墓碑上的銘文也變了，不再是他寫下的那段愛的誓言。

——霍格拉，二十八歲去世，因在一個雨夜裡背著她的丈夫與情人約會，淋雨生病，導致死亡。

他被人在黎明時分找到，他那時正躺在她的墓碑前，一雙眼直直地看著她的墓碑，沒有絲毫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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