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雅圖的李小龍
來西雅圖六年了，雖然很早就知道李小龍的墓地就在位於市區北面的湖景墓園，但一直也沒有去看過。他是華人的驕傲，但畢竟不是我這個時代的人。既沒有看過他的電影，也不太了解武術，很難因為名氣而去喜歡。然而，在很偶然的情況下，我知道了他曾就讀於華盛頓大學，主修戲劇，也上過一些哲學和心理學的課程。他的這段經歷，讓我產生了一些親近，好歹是一位有名的校友，於是我找了個時間去拜訪了他的墓地。
湖景墓園（Lake View Cemetery）位於市中心以北的一塊區域，也算是西雅圖一塊寸土寸金的地方。它能佔據這樣的位置，完全是因為建立地比較早，自1872年開始就存在了。我乘坐Link輕軌，在國會山站下車（Capital Hill），步行經過志願者公園（Volunteer Park），大概20分鐘就到了。墓園被一圈鐵絲網圍了起來，所以地圖上顯示的可以進入的小路已經無法通行了，需要繞道主要的大門才可以進入。（如上圖）
墓園的環境很不錯，種植著櫻花樹和松樹，美得像個公園。墓園草坪也有專人維護， 我去的時候正看見墨西哥工人開著電動割草車清理。
墓碑也並非整齊劃一，而是各具特色，估計墓地主人生前喜歡什麼樣的就用什麼樣的。這些亡靈雖然一個都不認識 ，但從墓碑的式樣也大致可以猜測他/她生前的喜好。比如我看見一個船型墓碑的，估計他生前一定是個水上運動愛好者。
約有40萬亡靈在此安息，不過你不用擔心找不到李小龍的墓碑，因為他在西方世界的名氣，恐怕遠超過在中國人當中的影響力，所以谷歌地圖已經很貼心的把它標註了出來，你只要循著地圖的方向走就是了。除李小龍以外，這個墓園裡也安息著對這個城市非常重要的人物，比如創建西雅圖的丹尼家族，比如印第安酋長西雅圖的女兒（沒錯，城市的名字「西雅圖」就是以這位酋長的名字命名的）。
還有一件事，也很有趣，美國人並不像中國人，對墓地有很多的忌諱。我在很多城市都看見過墓地周圍都是普通住家，有些甚至還很密集。因為這裡的地段比較好，可以俯瞰到華盛頓湖（所以叫湖景墓園嘛），所以還有不少看上去就很氣派的豪宅，價格也是相當高昂。這在中國人看來，可能有些不可思議。就我們的傳統認知來講，會理所應當地認為墓地邊的房子價格應該便宜點才對。
墓園裡非常安靜，有人，但是不多。我坐在墓碑對面的椅子上，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生與死這道人生難題。李小龍的兒子李國豪與他葬在一起，他墓碑上的一段話，非常樸素，也很深刻。我很喜歡。李小龍的墓志銘上寫著他是「截拳道」（Jeet Kune Do）的創始人，這是一種比較凌厲的武術流派，從名字上就能感覺到了。
李小龍的墓碑前，終年鮮花不斷。我曾查看過一些人的博客和他們拍攝的照片，可以說所有的照片上，都有鮮花，只是因季節不同而不太一樣。這是我去的時候看到的景象，正值四月，所以有兩束當季的鮮花：鬱金香。
不止一個美國人跟我討論過李小龍。可惜當時我對他也知之甚少，所以能夠談論的東西也非常局限。他們提起這個名字來，都是眉飛色舞，彷彿那是一個英雄，而不是一個明星。
李小龍出生於舊金山，後回到香港生活，大學時代再來到美國西雅圖求學。想來他在這裡度過了難忘的時光，所以他人生最後的落腳地也選在了這裡。西雅圖的Wing Luke Museum展出過李小龍生前的一些照片，其中包含他在西雅圖生活的那個時期的照片。這些照片里的李小龍，與我們所熟悉的熒幕硬漢形象非常不同。在此也和各位分享一下。
這是這組照片里我最喜歡的一張。他正手捧一本英文版《中國哲學文獻》閱讀。乾淨的白襯衫，低垂的眉眼，完全就是一個斯文的讀書人。誰能想到就是這個斯文的年輕人，在求學期間就開設了「振藩國術館」，專門教授中國武術。
從來沒有這麼細緻地觀察過他的相貌，我發現：如果細看，會發現他的長相也有些混血的痕迹。果然，查詢到的資料告訴我，李小龍的父親是中國人，而母親則是中國人和德國人的混血，所以理論上，他有四分之一的白人血統。
這張照片的角度非常眼熟，後面正是華盛頓湖。而這樣的打扮，也與今天的大學男生並無差別。
照片里是李小龍和他的妻子琳達。在拍攝這張照片時，他們還沒有結婚，是情侶關係。琳達是醫學院的學生，他們是在李小龍的國術館裡認識的。
琳達是愛爾蘭裔的美國姑娘，出生在華盛頓州的Everett。兩人是在金郡（King County）結婚的，所以李小龍能葬在西雅圖，我猜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的遺孀常年在這裡生活。
李小龍去世後15年，琳達再嫁。那時他們小女兒李香凝已經18歲，是大姑娘了。我想她盡到了一個妻子和母親的職責，雖然她的第二段婚姻只持續了兩年。隔年，她第三次結婚，有趣的是，第三位丈夫的名字是Bruce Cadwell。在生活了七年以後，琳達也去世了，享年73歲。（資料翻譯自維基百科）
為什麼李小龍能被西方人普遍接受，且改寫了西方人眼中的東方人形象？我們普遍認為那與他熒幕上所展現出的勇武形象有關，但其實也與他本人的價值觀跟西方人接近有關。雖然他深受中華文化影響，痴迷武術，將哲學融合進搏擊，但也不能否認在她的家庭里有兩位受西方文化影響的女性：他的母親和他的妻子，且他本人也接受了西方教育。所以他所代表的那種追求公平正義，且獨立自強的精神，是東西方文化中都存在且共通的東西。
我很慶幸這次造訪，讓我了解了更多有關他的事情。在我停留的十幾分鐘里，一共來過四個人。除了我以外，另外三個都不是中國人。在我離開時，轉身看見後面一對情侶或者夫婦模樣的年輕人，正垂首而立，向遺像行禮。
李小龍能夠跨越時間、種族，獲得這麼人的緬懷，可見：金錢、地位和權力，都不能讓人在死後仍然獲得他人的尊重，但精神可以。
向他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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