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片僅0.3%,我不說你鐵定錯過這部獨特國產片佳作
文 | 閔思嘉
在這周的影院里,有一部影片絕對值得你關注,但又非常容易錯過,因為它的排片比只有0.3%,又沒有明星,一不留神就幾日遊了。
但這部叫做《米花之味》的電影,是近年來非常難得一見的華語電影佳作,其風格之獨特,在同類題材中非常少見,它講述了有關留守兒童的故事,卻有著描寫同類現實題材的華語電影所少有的輕鬆語氣和調皮質感,而它背後所講述的,卻又是一個那麼現實的當下。
《米花之味》的故事發生在雲南緬甸邊境的一個傣族村寨,那裡就像很多的中國鄉村一樣,年輕人們都出去打工了,把孩子和老人留在寨子里。而《米花之味》的故事,則開始於外出打工的人的「回家」。
從城市打工回鄉的葉喃本想花更多時間陪伴女兒,卻失望地發現,女兒喃杭完全就是不是自己預想中的那樣,她謊話張口就來,痴迷手機無心學習,跟同學打架,對成人都能軟硬兼施。
女兒喃杭
蔡明亮的御用攝影師廖本榕、北野武的御用配樂師鈴木慶一,給這部發生在雲緬邊陲的影片帶來了獨特的聲畫質感。
通透的雲南夏日天空,色彩明媚的傣族村寨,甚至連影像和音樂里都帶著濕度,跟同類現實題材影片一貫灰暗的影像風格相比,《米花之味》有著濃烈的奇異感。
我有好幾位曾經去雲南邊陲支教的朋友,在他們的敘述里的雲南村寨和當地小孩,的確跟《米花之味》里的相差無幾。
空氣通透的雲南景觀
影片故事就在母女間的鬥智斗勇中展開,絕大多數場景在讓人忍俊不禁的同時,也會帶上一點悲涼的餘味,比如在母女倆剛在一起睡的第一晚,喃杭就一直躲在被子里不肯出來,葉喃問為什麼,喃杭說——
還是聽聲音的好。
這句話的背後,是數不清的電話里的聲音組成的模糊的母親的臉。
被子里的喃杭
但喃杭的狀態,卻並沒有隨著母親的陪伴而變得更好,在這之後,她甚至還偷了寺廟裡用來供奉佛祖的錢。
這在幾乎所有人都信奉佛教的村寨,就是一件十惡不赦的大事了,村子裡的老人甚至還說,「喃杭中邪了。」
從寺廟裡偷錢的喃杭及其夥伴
佛,以及寺廟,是《米花之味》中非常重要的一個意象。在當地的習俗里,女人進寺廟是不能穿鞋的,影片不厭其煩地表現了多處女人從寺廟出來以後穿鞋的場景,但男人,卻不一樣。
某個夜晚,葉喃尋找女兒不得,最終在寺廟找到了她,原來喃杭和一幫小孩子一起,蹭寺廟的WiFi用手機玩遊戲。著急的葉喃一腳踏上寺廟台階,卻被一旁的小孩子說:「阿姨,你沒脫鞋。」
與此同時,坐在台階上玩遊戲的男孩,腳上卻穿著紅色運動鞋。
另一次關於鞋的對比,則出現在喃杭的好友喃湘路發生變故之後。男人們鞋襪衣帽整齊地坐在寺廟的台階上,探討著募捐款應該怎麼瓜分的問題;聽得憤然的葉喃母女離開,卻還要坐在台階上穿好鞋子。
一穿一脫之間,就是傣族村寨里現代和傳統的碰撞。
既是歸來者也是闖入者的葉喃,顯然是現代的代表。她和她的女兒一樣,都是這個村莊里的反叛者。
「反叛」和「女性」的身份,也成為了母女兩人看起來疏離不和,但實際上彼此相系的那條紐帶。
穿著筒裙的葉喃
這種反叛也外化在了葉喃的生活細節里。你會注意到葉喃在回到村子的時候,會在某些場合專門換上傣族的傳統服飾筒裙。
但是在她生氣女兒的不聽話準備離開的時候,又會換回牛仔褲和平底鞋。所以她也就成為了寨子里某些人口中的那個,「不知道在城裡做著什麼不幹凈行當」的女人。
穿著現代裝束的葉喃
片名中的「米花」,是傣族在過潑水節的時候,專門用來供奉給佛祖的食物;在請山神上神婆的身的時候,也會讓神婆吃米花;人們還會用米花來為親朋好友祈福。
炸出來是一個圓餅狀的米花,有著團圓的寓意,而影片之所以叫《米花之味》,走的是一個「反證」的路子,用導演鵬飛的話來說,「留守是分離的故事,我想用團圓的實物作為片名。」
影片里也有一個場景,是母女兩一起炸米花的過程,米花需要兩個人在兩邊用筷子控制住來保持平衡和翻面。
這次炸米花,也成了母女兩人心靈靠近,走向「團圓」的紐帶。而在剛炸好一個,下一個入鍋的時候,葉喃被叫走,得知了喃湘路的變故。
上一個米花,是母女倆的團圓;下一個米花,就是喃杭和玩伴的分離。
炸米花
在影片細密編織起的這些二元交融的關係網裡,最後的一場溶洞的戲,則將影片的整體韻味,又拓展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為了給喃湘路祈福,母女倆來到一個有著上億年歷史的溶洞中,在鐘乳石自然形成的佛像面前,母女倆有了一段溶洞共舞。
傳統與現代,宗教與科技,城市與鄉村,都在這段溶洞共舞里被解構,成為了自然最最微小的組成元素。以米花牽連起的人和人之間的情感,才是不管在傳統還是在現代里,都恆久彌新的那部分。
母女倆的溶洞共舞
影片現代與傳統、城市與鄉村之間的隔閡還體現在了各個散落的細節里。
只有寺廟才有WiFi,是真實存在的現實,也帶著天然的衝撞;想要去網吧,得要開很久的車;如果要給喃湘路治病,去外面的大醫院要花很多錢,於是還是請神婆來叫魂吧;與此同時,寨子旁邊正在修飛機場,男人們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怎麼樣才能拿下旅遊業的第一桶金。
村裡的男人們
這些散落在生活的紋理中的裂痕,被多次隨意但又精巧的對話編織起來,構成了《米花之味》遊走在傳統和現代之間的復調結構,它們是斷裂,也是隔閡。
而《米花之味》最讓人動容的一個處理,就是它並沒有將這些二元關係對立起來。影片表現了它們之間的不和與衝撞,但又將它們如此融洽地水乳交匯在這個傣族村寨的日常里。
它的調皮,它的輕鬆,以及它的愉快,打開了華語電影講述現實議題的另一種可能,這樣的視角與處理,是另一種被我們忽略的村寨留守兒童生活的現實。它真實可觸,它被現代的洪流衝擊,它也無奈和無情,但更多的,是一種自然生長的美好。
※上次把《迷霧》捧太高,爛尾結局真打臉啊!
※《一一》體現了楊德昌電影存在的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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