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批註：一代偉人的文學情懷
原標題：毛澤東批註：一代偉人的文學情懷
毛澤東一生中讀過許多中國古典小說，如《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作為一位革命浪漫主義詩人，他也精讀過眾多的詩詞曲賦，對詩詞頗有研究。中央檔案館保存的毛澤東藏書中，他批註過的文學類圖書有224種。
毛澤東在《集外集》中的部分批註和圈畫
毛澤東在《智囊》中的部分圈畫和標點
《三國演義》：不但要看戰爭，看外交，而且要看組織
毛澤東曾說，中國有三部名小說，《紅樓夢》《水滸傳》和《三國演義》。誰不看完這三部小說，不算中國人。
毛澤東對《三國演義》評價很高。他說：「看這本書，不但要看戰爭，看外交，而且要看組織。你們北方人——劉備、關羽、張飛、趙雲、諸葛亮，組織了一個班子南下。到了四川，同『地方幹部』一起建立了一個很好的根據地。」毛澤東的意思是說，外來的幹部一定要同當地的幹部很好地團結在一起，才能做出一番事業。
毛澤東經常對工作人員講起《三國演義》。20世紀40年代他曾號召：「做幹部工作的同志要看《三國演義》和《水滸》，我看後得益匪淺。」1957年，他與翻譯李越然談話時說：「對《三國》，要多看，起碼看三遍。」「《三國》里有許多戰例，蘊含著很深的戰略戰術。」他多次要求身邊的工作人員要看看《三國演義》，學習一些歷史知識。
毛澤東對有關《三國演義》的文章也很關注。1959年4月23日，《北京晚報》登載了吳組緗《關於〈三國演義〉（三）》（這一部分主要是就《三國演義》來談歷史與文藝的關係）。他專門批示秘書林克：「請你替我找《關於〈三國演義〉》的（一）（二）兩節，我想看一看。」1959年，毛澤東看了歷史學家翦伯贊寫的關於曹操的文章後，對林克說：「曹操和秦始皇都應恢複名譽……《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不是繼承司馬遷的傳統，而是繼承朱熹的傳統。曹操結束了漢末豪族混戰的局面，恢復了黃河南北兩岸的廣大平原，對於後來西晉的統一鋪平了道路。」
《水滸傳》：要當作一部政治書看
毛澤東回憶，少年時代對他影響最大的讀物就是《水滸傳》。他對這部小說的內容非常熟悉，在他的談話、講話和文章中，有大量涉及其中人物、情節和有關小說思想性方面的內容。
1936年12月，毛澤東撰寫《中國革命戰爭中的戰略問題》，在論述戰略退卻的時候，引用了「林沖棒打洪教頭」的故事，寫到「誰人不知，兩個拳師放對，聰明的拳師往往退讓一步，而蠢人則其勢洶洶，辟頭就使出全副本領，結果卻往往被退讓者打倒。《水滸傳》上的洪教頭，在柴進家中要打林沖，連喚幾個『來』『來』『來』，結果是退讓的林沖看出洪教頭的破綻，一腳踢翻了洪教頭」。
1937年，毛澤東在《矛盾論》中引用了「三打祝家莊」的例子：「《水滸傳》上宋江三打祝家莊，兩次都因情況不明，方法不對，打了敗仗。後來改變方法，從調查情形入手，於是熟悉了盤陀路，拆散了李家莊、扈家莊和祝家莊的聯盟，並且布置了藏在敵人營盤裡的伏兵，用了和外國故事中所說木馬計相像的方法，第三次就打了勝仗。《水滸傳》上有很多唯物辯證法的事例，這個三打祝家莊，算是最好的一個。」
毛澤東曾說，《水滸傳》「要當作一部政治書看……當時農民聚義，群雄割據，佔據了好多山頭，如清風山、桃花山、二龍山等，最後彙集到梁山泊，建立了一支武裝，抵抗官軍。這支隊伍，來自各個山頭，但是統率得好」。
1975年8月14日，毛澤東又一次評論《水滸傳》說，「《水滸》這部書，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水滸》只反貪官，不反皇帝。屏晁蓋於一百零八人之外。宋江投降，搞修正主義，把晁的聚義廳改為忠義堂，讓人招安了。宋江同高俅的鬥爭，是地主階級內部這一派反對那一派的鬥爭。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方臘。這支農民起義隊伍的領袖不好，投降。李逵、吳用、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是好的，不願意投降。魯迅評《水滸》評得好，他說：『一部《水滸》，說得很分明：因為不反對天子，所以大軍一到，便受招安，替國家打別的強盜——不『替天行道』的強盜去了。終於是奴才。』金聖嘆把《水滸》砍掉二十多回。砍掉了，不真實。魯迅非常不滿意金聖嘆，專門寫了一篇評論金聖嘆的文章《談金聖嘆》。《水滸》百回本、百二十回本和七十一回本，三種都要出。把魯迅的那段評語印在前面」。
《西遊記》：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
毛澤東是很熟悉、重視《西遊記》的，在他的文章、詩詞、談話中對這部小說及其主要人物做過不少精闢的評述。
毛澤東非常讚賞孫悟空的反抗精神。井岡山會師時，他在講話中論述了兩軍會師的重大意義，指出光明的前途，特彆強調發動群眾，依靠群眾，建立和發展革命根據地。他打著有力的手勢，講了個孫悟空的故事，要大家學習孫悟空的本領，上天入地，變化多端，大鬧天宮，推翻反動統治和整箇舊社會。
對孫悟空的懲惡揚善，毛澤東在《繪圖增像西遊記》中寫了一段批語：「『千日行善，善猶不足，一日行惡，惡常有餘。』鄉愿思想也。孫悟空的思想與此相反，他是不信這些的，即是說作者吳承恩不信這些。他的行善即是除惡。他的除惡即是行善。所謂『此言果然不差』，便是這樣認識的。」「千日行善，善猶不足，一日行惡，惡常有餘」，出自《西遊記》第二十八回，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後回花果山，用法力把千餘來犯人馬制伏，打得血染屍橫，不禁鼓掌大笑，「造化，造化！自從歸順唐僧，做了和尚，他每每勸我話道：『千日行善，善猶不足，一日行惡，惡自有餘。』真有此話！我跟著他，打殺幾個妖精，他就怪我行兇。今日來家，卻結果了這許多獵戶。」「鄉愿」源於《論語·陽貨》：「鄉愿，德之賊也。」鄉愿就是不問是非的好好先生的人生哲學，唐僧的思想言行就是鄉愿思想最典型的表現。毛澤東對唐僧的這種處世哲學是反對的，所以極力稱讚除惡求善的孫悟空。
對於豬八戒的食腸寬大、能吃能做，毛澤東亦有獨到見解。《西遊記》第十八回，唐僧和孫悟空途經高老莊收服豬八戒，高老莊的主人向他們訴苦，說這妖怪「初來時，是一條黑胖漢，後來就變做一個長嘴大耳朵的獃子，腦後又有一溜鬃毛，身體粗糙怕人，頭臉就象個豬的模樣。食腸卻又甚大……喜得還吃齋素，若再吃葷酒，便是老拙這些家業田產之類，不上半年，就吃個罄凈！」唐三藏居然回答：「只因他做得，所以吃得。」毛澤東對此批註道：「只因做得多，所以分配應當多，多勞應當多得。反過來，只因吃得多，所以才有可能做得多。生產轉化為消費，消費轉化為生產。」多勞多得，正是社會主義的分配原則，這段批語繼續申發了一點，那就是要讓多勞多得與多得多勞形成良性循環。
毛澤東在《紅樓夢》中的部分批註和標點
《紅樓夢》：「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毛澤東對《紅樓夢》有著濃厚的興趣，認為這是一部頂好的社會政治小說。他說：「《紅樓夢》我至少讀了5遍……我是把它當歷史讀的。開始當故事讀，後來當歷史讀。」《紅樓夢》是足以卓立於世界文學名著之林而無遜色的中國古典小說。毛澤東把《紅樓夢》當故事讀，是讀小說的初淺層次，當歷史讀，是進到了讀小說的較深層次。
毛澤東對《紅樓夢》評價很高，他在《論十大關係》中說過，我國「工農業不發達，科學技術水平低，除了地大物博，人口眾多，歷史悠久，以及在文學上有部《紅樓夢》等等以外，很多地方不如人家，驕傲不起來」。這裡提到《紅樓夢》，固然有幽默的成分，但確實也是引以為自豪的。
1938年，毛澤東在延安魯迅藝術學院的一次講演中指出，「《紅樓夢》這部書，現在許多人鄙視它，不願提到它，其實《紅樓夢》是一部很好的小說，特別是它有極豐富的社會史料」，告誡大家這是一部了解封建社會階級鬥爭的鮮活教材。
1957年11月18日，毛澤東在莫斯科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上發表了長篇講話，提出了著名的「東風壓倒西風」的觀點。他說，「現在我感覺到國際形勢到了一個新的轉折點。世界上現在有兩股風：東風，西風。中國有句成語：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我認為目前形勢的特點是東風壓倒西風，也就是說，社會主義的力量對於帝國主義的力量佔了壓倒的優勢」。此語一出，全體代表都欣然贊同，各國媒體均以醒目標題報道。於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成為當時社會主義陣營最響亮的口號，風行大江南北。
這句話出自《紅樓夢》第八十二回林黛玉之口，講的是賈寶玉上學後，襲人在怡紅院閑暇做些活計，忽然想起晴雯之死，不免兔死狐悲起來，如果寶玉娶了厲害的正妻，自己就成了尤二姐。於是她跑到林黛玉那裡探探口風，閑聊間提及香菱和尤二姐。「黛玉從不聞襲人背地裡說人，今聽此話有因，便說道：『這也難說。但凡家庭之事，不是東風壓了西風，就是西風壓了東風。』」毛澤東由此引申出「東風壓倒西風」，實際上完全翻新了原話的意義和境界。
本文所示檔案為中央檔案館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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