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收了你的風流債
文/南在南方
1
這就是傳說中的宋聞？就是人們說的那個放蕩不羈眼裡有桃花鏡頭裡有神秘的光與影的男人？李小離的眼睛有些疑問，那時攝影師宋聞半跪在地上捕捉模特的瞬間，他可以隨便拍拍的，不過是拍模特學校要放進櫥窗里的圖片。
李小離看見宋聞後退著，再後退就會摔下檯子，李小離跑過去說不能退了。他睜開了另一隻眼睛看她，忽而咧開嘴笑了，他厚厚的嘴唇有些干，李小離覺得他咧開的這個動作像是牽扯了什麼，他說，你有花朵一樣的嘴唇。
沒來由地，好像有風掠過唇般的異樣。
他果然有毒，李小離並沒有收回目光，就那樣對視著。慢慢地，李小離從他眼裡看出一抹憐惜，也許這是男人的通病，但他還是不同的，因為憐惜里有歡喜，而不是曖昧。
李小離以為宋聞會說，嗨，小姑娘長大了呢。可是他沒有，他收回了目光，繼續忙他的工作。
李小離在台上風情地走著，直到他收工。他第二次把目光投了過來，他說，嗨，你叫什麼名字？
李小離笑了說，幹嗎告訴你呢？他也笑，沒事來我的工作室吧，我想給你拍套片子。
李小離歪著頭做思考狀說，免費？
他哈哈大笑說，當然。說著遞過來一張名片。李小離沒接，李小離說，你那地方我知道的。他嘆息一句，真是酒好不怕巷子深。打一個響指，走了。
李小離是個幼教，來這裡是為了市裡下半年舉行的幼教風采的匯演。從十六歲時，就不斷有人跟她說身材好，美人坯，長大能當模特兒。李小離想著做模特也好啊，穿那麼漂亮的衣服，可一直沒有機會，不想這場匯演卻讓她圓夢了。
T型台看著風光，其實也累人。貓步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在走貓步時，能不能調動你的所有，通過眼，通過神態，通過臀，通過步子，表現主題。直走得腰酸背痛雙腳發麻，以為可以歇了，又要對著鏡子練笑容，純情的笑，風情的笑，冷艷的笑，高高在上的笑，笑得臉發硬。
她差一點要打退堂鼓了，這時聽說宋聞要來這裡拍片子，她好像一下來勁兒了，她終於見到宋聞了。
可宋聞已經忘記了她。他忘記了4年前他在江邊救起了一個姑娘，那時姑娘已經窒息了，他為她做過人工呼吸。他不記得那個姑娘慢慢醒過來，她看見了一張英俊臉，她試著將舌頭伸了一下，驚得他差點跳起來。他忘記了他說過，我叫宋聞，說不定我們還有機會見面。
李小離這樣想時，有些惆悵上來了，不過，她不著急，因為她有了熱乎乎的線索。
2
在這個城的攝影圈子，宋聞的名頭很響，除了他有最好的設備之外，就是他的審美，據說他的審美標準比道德標準高几個等級，有記者這樣問他，他一笑了之不說一字。
只是說他很喜歡這份工作，每天能看到不同的美女在鏡頭前擺著不同的姿勢，嫵媚的、性感的、純情的臉，迷人的身段會讓她心猿意馬，常常呼吸緊迫，喉嚨發乾。又說，也許有人認為他不職業，那就錯了，其實很職業，可男人本身就是職業。很狂放的話，接近無恥。
宋聞還有一個秘密，他工作室的服裝是絕版，出自萌萌之手。還有，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獵頭，他向廣告公司輸送平面模特。
漂亮的女子總是覺得如果沒有舞台展示，美麗可惜了，她們不甘心。而宋聞為她們搭一個梯子。有些女孩怕他不努力，有時投懷送抱，他也不拒絕。
原來他不是這樣的人，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把罪過歸在萌萌身上，他在心裡說，是她毀了他。
萌萌跟在一起了三年，他不是不想結婚，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吃在一起，睡在一起，萌萌偶爾發嗲她叫他老公，他叫她老婆。他曾對她說過，若干年後，她的名字將和他的名字刻在同一塊石頭上。好像那是一種榮幸一樣。
可是像是一夜之間，就決定跟他分手，她愛上了一個法國人，那個人也是搞服裝設計的，他們臭味相投，又說巴黎是時裝的故鄉，跟著那人去了法國。
萌萌好像有些內疚，還隔三差五地給他打越洋電話，安排後事一般地對他產，再愛上一個人時，一定要和她結婚，女人要安穩。他常常不等萌萌說完就掛了，掛之前說別浪費歐元了，再說還有姑娘在懷裡呢。
他學會了放縱自己，其實也不是學，天生就會的，縱情也好，縱情也好，放開了就行。
一縱就是四年，並且還縱出一個結果，一個可愛孩兒。
3
李小離去了宋聞的工作間，他看著她笑，問她想拍什麼類型的，青春的古典的。她說想聽聽他的建議，就當她是道具。他說那就拍個寫真吧，紅顏稍縱即失，拍個寫真回頭想像起來有個證據啊。她低著頭，咬了一下嘴唇說，她只想拍上半身。宋聞笑說在他眼裡人體都是道具，接著讓助手領她進攝影間，做準備。
他進去時，她已經裸著上身了。那種青春身體的光芒，像是溫度，像是氣息，震驚了他。他的呼吸緊了一下。他喃喃地說，閃電一樣。她說，還子彈一樣呢。他愣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腦門，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
他用了不同的光，用了不同的角度，拍她。她從他臉上看到了虔誠，甚至是敬畏。她不知道他的內心正在強烈地蠢蠢欲動。
她穿好衣服，伸過來和他握。他突然地覺得像是得到了垂憐一樣的，那麼惶恐。
然後坐下來說話。李小離說那天他給了她足夠的榮幸，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要免費拍片子。然後認真地看著他說，她們說宋聞說要免費的，都是他看了的，都是陪睡的。
他笑了起來，笑得眼睛有些濕。
他說，他看見表演結束時，女孩鞠躬時，露出了各色的胸衣，而李小離，是按著胸口鞠躬的。他說，這是一個迷人的細節。
他突然提高聲音說，你是不是記得？三個月之前的一個晚上，你扶起過一個喝多了摔在地上的人？你說了這樣一句話，你為什麼要過混蛋才過的日子？
李小離鎮定了一下說，我扶起一個醉鬼？你肯定記錯了。
他看著她，想從她臉上看出答案，可能他失望了。他說，那個混蛋就是我。
李小離笑了一下說，今夜酒醒何處，那也是風流呢。
他苦笑了一下，心說，風流都是有債的啊。
4
那夜扶起宋聞的是李小離。李小離喜歡從宋聞工作室門前走過去，走回來，她心裡像是揣了一個秘密，是暗戀嗎？她問自己，她也說不準。那年夏天他從江里把她撈起來，給她做人工呼吸，她醒過來突然發現了一張酷似鄭伊健的臉，並且他的嘴對著她的唇，努力地吹氣，就在那時，她突然地伸了舌頭，她覺得舌頭經過了他的唇，他突然跳起來，她一直記得他跳起來的樣子，像是活見鬼那般的慌張……
宋聞約李小離吃飯，簡單的飯菜，說一些有趣的事，他簡單講了一下他的愛情，說愛情是一條狗，如果讓它咬傷了，會發瘋的。他說那是他的初戀，竟然抽泣起來。
男人哭鼻子一點也不好看，李小離在心裡笑了一下，可能他在做秀，想讓她憐惜他。
他說一直以來，他跟那些女孩逢場作戲他以為不會再有感情了，但現在……他想做個好男人，這樣也許可以配得上天使樣的，他頓了一下說，李小離。
他說風流是債，有天有個女子把一張化驗單拍到他的胸前，說她懷孕了。她用了很多方法讓她放棄生孩子，可是她依然生了下來。他努力地盡著一個父親的責任，但他最終沒有做成她的丈夫，因為她遇了車禍……
李小離吃驚地看著他，這麼出人意料。她不知道說什麼，可是她決定離開他，他果然有毒，而她沒有一飲而盡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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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離突然離開了，宋聞去幼兒園問，沒有人知道她的去處。宋聞固執地認為她的離開可能跟他有關。
他依舊忙著他的攝影，盡量早點回家，雖然他的父母伴著他可愛的女兒，但是那個精怪的小丫頭卻一定要等爸爸回家才肯睡覺。
時間過去很快。
冬天的一天中午女兒在電話里說，要爸爸來幼兒園參加她的生日會。他心裡一驚，女兒都四歲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去蛋糕店買了大大的蛋糕，然後去幼兒園中二班。他看見小朋友已經圍在蛋糕坐了一圍，女兒正張望著……
他同時看見了李小離。
他笑著的臉上有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原來你在這裡。
孩子們吃蛋糕吃得滿臉都是，那樣開心，而他倆相互看著，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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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離說，你是否記得4年前在江邊救起一個姑娘？
宋聞瞪大了眼睛，慢慢地，慢慢地，他笑了，他的臉上有一絲羞怯，他依稀找到當年她的影子。
李小離說那年你把我把撈起來時，你是不是給親了我？他說，那是人工呼吸。李小離說，可是我把那次當成我的初吻……
宋聞清了清嗓子說，根據呼吸運動的原理，藉助外力使溺水者的胸廓有節律的擴大和縮小，從而引起肺被凍得擴張和回縮是溺水者恢復呼吸。每分時間內人工呼吸的次數應該與正常人的呼吸頻率一樣，大約16 － 18次。
李小離打斷他的話，告訴你，那次你有沒有親吻的感覺？
宋聞點頭，在遠處玩耍的小姑娘忽然跑回來，非常賣力地非常努力地，一手抓住爸爸的手，一手抓住李阿姨的手，她說，拉拉手，好朋友，誰不拉，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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