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羅馬到梵蒂岡
中午時分抵達羅馬,七丘之城,好似重慶的感覺。歐洲幾乎所有的古老建築,要麼與宗教有關,要麼與戰爭有關,彰顯這個地域獨特的歷史構造,羅馬也不例外。
教權與皇/王權的關係大體經歷三個過程:皇權利用/包容教權,教權凌駕與支配王權,王權以及事後的民族國家實現權力反轉,充分自主。
今天參觀聖彼得教堂(羅馬教廷中樞),恰見證了這一歷史變遷。
君士坦丁大帝《米蘭赦令》,標誌羅馬帝國對基督教的壓制轉變為扶持與利用,當為第一次轉折(半個多世紀後,狄奧多西罷黜百家,獨尊耶教,更是頂峰)。聖彼得教堂便為此時應景之作。
一千兩百年後,1506年,羅馬帝國早已瓦解,教權勢力在大漲之後,開始腐朽,因無錢重修該教堂,便開始以兜售「贖罪券」方式募款。
此等以金錢定宗教身份的做法,引發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進而影響事後的整個世界。路德將拉丁文寫就的《聖經》譯成德文(當今德語的起源),主張無需教士中介與解釋,信眾直接可與上帝溝通,即所謂的「justification by faith」。
這無疑從根本上否定了天主教的等級制體系,以及高級教士對《聖經》詮釋的壟斷權。正因如此,當在歐洲旅行時,天主教與基督新教的最大直觀區別,便是看其間是否設有懺悔室。
宗教改革引發了隨後的三十年宗教戰爭,歐洲許多國家捲入(恰如當下中東什葉派國家與遜尼派國家的對峙),結果以新興王權國家的勝利而告終。
1648年《威尼斯特伐利亞和約》確立「教隨國定」原則,大體將內國教權收歸王權支配之下,從此民族國家作為新的政治主體登上歷史舞台,西方意義上的國際關係也至此拉開序幕。
隨後,參觀羅馬萬神殿(類似我國中山陵或毛澤東紀念堂)。其間安葬三人:意國開國君主伊曼努爾二世,其子二任國王以及偉大的拉斐爾。
1870年,正是這位國父強硬接收了教皇國的大片王圖(僅剩區區0.44平方公里的區域,不足故宮的五分之三),最終統一義大利。
自此,歷任教皇仇視羅馬世俗政權,直到墨索里尼上台。為充實政權的正當性,老墨主動示好,於1929年與教皇庇護十一世簽訂聞名的《拉特蘭協約》,成就相互承認,共存雙贏的結局。
教皇承認義大利政府,並放棄對意國領土的聲索,而義大利則承認梵蒂岡為主權國,並為其提供國防等公共設施。這一協約奠定了今日梵蒂岡作為世界最小國家的特殊地位。
「中華民國」在歐洲的唯一建交國就是梵蒂岡,因為我國未與其建交。除了如何看待殖民主義遺產外(所謂的「封聖」問題),根本分歧還在於主權與教權誰是老大的問題,即中國教區的主教是否需要獲得中國政府的認可(與香港特首選舉糾紛類似)。
圍繞此事,「鬥爭」了許多年。然念及教權日趨的本土化與中國國際影響力的日趨全球化,對此,梵蒂岡高層近期已有鬆動跡象,未來當可作樂觀之預判。
(2016年2月3日)
備註:魏磊傑,法學博士,廈門大學法學院副教授,荷蘭蒂爾堡大學(2009-2010)、比利時根特大學(2015-2016)訪問學者,研究興趣為轉型中國的政治與法律、比較法律文化。迄今在法學、政治學刊物上發表論/譯文40餘篇,出版專著1部,出版譯著10餘部,代表作有《新的歐洲法律文化》(2010)、《轉型時期的法律變革與法律文化》(2011)、《比較法的認識論與方法論》(2012)、《復仇與法律》(2013)、《法窗夜話》(2015)及《法律東方主義》(2016)等。感謝作者授權,配圖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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