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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詞:姜夔《揚州慢》

《揚州慢》

姜夔

淳熙丙申至日,予過維揚。夜雪初霽,薺麥彌望。入其城,則四顧蕭條,寒水自碧,暮色漸起,戍角悲吟。予懷愴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為有 《黍離》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

一提到姜夔詞,《揚州慢》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開的。姜夔的自度曲今雖不聞,然序與詞皆美,化用唐人詩句不著痕迹,情愈切而愈出之以和婉之詞。《揚州慢》小序中交代行跡甚明,且點出了「黍離」之悲,顯然是感時傷事的愛國詞無疑了。但是,如果僅從故國之思的角度理解,相比南宋時直抒報國之志的詞作,《揚州慢》則顯得太過柔弱,難免讓人看低了姜夔。然而姜夔的情感並非如此簡單,私以為僅以「愛國」去解讀這首詞,未免有些標籤化。整首詞中,「《黍離》之悲」的主調與「感慨今昔」的復調相互配合,共同構成了《揚州慢》厚重而深沉的感染力。

小序中的時間「淳熙丙申」不可不留意,這一年,姜夔不過二十餘,此時「紹興和議」已經過去了約四十年,而在和議之後,金兵兩度南侵,此時距離第二次南侵也已經過去了十五年。十五年過去了,揚州城依舊是一片荒涼。詞中所再現揚州之景,小序之中已然說盡,「夜雪初霽,薺麥彌望」、「四顧蕭條,寒水自碧」。然詞中未言之情,僅於小序中可見,「予懷愴然,感慨今昔」。「愴然」言情,總攝全篇情感;「感慨今昔」言事,整首詞處處可見今與昔的對比。

《揚州慢》向來點評者眾多,今試從不起眼處入手,上下闕各擇一字或一詞。上闕取「都在空城」之「空」,下闕取「年年知為誰生」之「年年」。

上闕紀行,首句即言「解鞍少駐」。所駐何處?「淮左名都,竹西佳處」。揚州屬淮南東路,以東為左,故稱「淮左」;揚州北門有竹西亭,杜牧詩云:「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故名「竹西佳處」。然昔日的「名都」與「佳處」,春風十里猶在,唯見薺麥青青。何以至此?緣於十五年前金兵南犯,至今廢池喬木依舊蕭條,昔年戰爭之殤,仍舊不願提及。目見尚且如此,更何況已近黃昏,號角凄涼,更添清寒。上闕之中,偌大的揚州城彷彿空無一人,只有白石徘徊其中,故有「空城」之謂。而「空城」又與首句「名都」與「佳處」相對,昔日市井何其繁盛,風光多麼美好,如今竟只剩下一座空城。再者,「紹興和議」後揚州已是邊城,如此一座空城,荒涼且少生氣,何以禦敵?傷感之餘又多了幾分憂慮與痛心。

下闋抒懷,感慨今昔,非獨對比今昔之景,亦想像古今之情。「杜郎俊賞」至「難賦深情」,遙想杜牧見眼前之景,作何感受?言古人即是言己。深情何以難賦?胸中縱有豆蔻詞,心中尚記青樓夢,然二十四橋故地重遊,只見「波心蕩,冷月無聲」。玉人歌吹已不見,唯有一彎冷月伴隻影,何其冷寂凄涼!然而,遠不止於此,且看「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天外月冷凄迷,城中草木荒蕪,橋邊幾叢紅芍藥,彷彿是寂天寞地里的一抹亮色。花紅欲燃,倘若真能燃起一絲希望,倒也是好的,而「年年」二字偏偏要把最後一絲碾的粉碎。過去的十五年,揚州荒涼如此,而明年、後年……年年如此,依舊會如此荒涼。花開花落不過一季,然而在白石看來,傷感不只是眼前所見,已然延展到無限的時空之中。

縱觀此詞,小序中的「予懷愴然」反倒有幾分輕描淡寫,「感慨今昔」之下,是極其深重而又勉力剋制的絕望。姜夔不似杜甫,眼見「國破山河在」,花也濺淚、鳥也驚心,愈是深情,愈是要出之以淡語;姜夔也不似陸遊,即便年年失望,也要年年南望王師。揚州已如此,宋世風流終究遠去,任憑子規啼血,春風既去不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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