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小院悠悠情：這鄉下極其普通的小院落，有著我痴情難改的依戀
故鄉地處秦嶺北麓，瞭望巍巍靜謐的終南山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峪口地下噴涌著63攝氏度的優質溫泉水，讓人盡享沐浴。生長在這片富庶的土地上多麼令我欣慰，田間地頭星羅棋布的清泉涌流數處，乾旱時泉水自流灌溉，雨澇時河道排水暢通。在石門谷峪口，不遠處有一座不起眼的農家院，傍靠土崖而建，屋後和偏旁院落、崖坡上四季如畫，風景綺麗，院內任意地方挖井三米就可出水，井水清澈甘甜，門前小河涓涓流淌常年不息。這詩意般的畫卷就是我——鄉下的農家小院。
農家小院悠悠情，寸寸芳草映丹心。這小院記述了父輩們的操勞耕作，有著我童年的苦楚，少年的夢想和追求，青年時期的快樂和愉悅，中年的艱辛磨難與堅強，還有著我老年時葉落歸根回居故鄉的夙願。
這鄉下極其普通的小院落，有著我痴情難改的依戀。自工作走出農家，城市的繁華和生活習慣對我沒有點滴誘惑，煙、茶、酒均不沾，好的飯菜不稀罕，高樓廣廈不眷戀。唯獨那鄉情、那故居田園生活就是我嚮往的世外桃源……養雞種菜又耕田，用辛勤的汗水去安度晚年，在這生息的故土裡，撒一把種子，就會收穫累累果實；栽一棵花卉樹木，就會花枝招展，滿院飄香，營造一處溫馨的農家田園。
閑暇駐足凝視自家院落小小門樓，心裡彷彿升起那晨曦的曙光，那份愜意，那份親切，讓我陶醉。用飽含深情的目光一次次地品味觀賞，門樓小巧玲瓏的結構，總覺得它像一張孩童的笑臉，是那樣迷人可愛。二十三年的門樓隨著風雨的侵蝕，依然傲立庭院門口、散發著迷人的魅力，風姿不減當年。
這個建築是我用照相機拍攝多家門樓後各取所長、獨具匠心自行設計的樣式，也是表弟精湛的瓦工技術及新穎構思的產物。建成後得到鄉友的讚譽，假如改變任何一個細節尺寸或周邊配套設施，門樓都顯得不協調，也會失去一絲靈氣。也有鄉友模仿修建，但修建成後，和這個精緻的小門樓也不盡相同，畢竟工匠不同啊。
飛檐出邊用二十厘米的條形白色瓷片切嵌就如同人的帽檐，紅磚清水牆體上有六厘米寬的彩色水刷石，猶如裙帶裝扮著一個婷婷的少女，束裹著蓬鬆的衣裙。門樓正中上嵌鑲一幅山水國畫瓷磚，看著山水畫，心胸開闊，寧靜致遠。山水畫的兩端有兩個燈泡(節日懸掛紅燈)，當你無意凝望就會生出聯想，那兩盞明燈（燈籠）如同人的一雙慧眼，炯炯深邃，日夜守衛著家門，迎、送著親人，招呼著鄉鄰，監視震懾那盜賊劣匪。
門外的左右兩邊，是用豆綠色的水刷米石嵌鑲做成的五十厘米高的牆裙。這豆綠色的牆裙好像人的兩隻鞋襪，比例、色澤是那麼的搭配得體，如果缺少它們如同人光著腳丫。有了它，襯托出傳統的農家門樓古色古樸，門扇紫紅色典雅、凝重給人以溫馨、平靜、祥和之意，仔細品味才能悟出它的靈慧。
兩個別緻的小花壇點綴門樓兩旁，花壇三面邊沿栽種了綠綠蔥蔥、齊整旺盛的小葉女貞，每個花壇對稱栽種一株棕櫚和一棵月季花，棕櫚那芭蕉一樣的枝葉挺拔鋪展，逢細雨霏霏，雨滴落打在葉子上，聽起來就像春蠶嚼桑，遇滂沱暴雨噼里啪啦又如古箏音韻。
一棵濃郁芳香的紅色月季花，盛開著艷麗的花朵，招惹了過往行人垂愛攀折，微風習習，朵朵月季的郁香隨風飄散。
還有葉大如巴掌的爬牆虎鬱鬱蔥蔥，嫩芽似爪粘貼在光滑的牆壁上，蜘蛛網狀密密麻麻掩映了門樓飛檐和院牆，那茂密的枝葉彷彿就是整個配套建築綠色的盛裝，有了如許的花卉襯托點綴，小院門樓更顯賞心悅目。
父母近年相繼離去，空蕩蕩的院落顯得有幾分落寂。待到春夏之交，白天只有燕子飛翔銜泥壘巢，也有麻雀唧唧喳喳落在房脊、牆頭、樹枝、低壓電線上，還有那蝴蝶輕盈翩翩起舞的身影。
春夏的院落香椿樹上婉轉鳴叫的杜鵑、百靈鳥讓人愛憐，悅耳清脆的歌聲使人心扉蕩漾，神明志爽，只能聞其聲，難覓玲瓏影；還有那麥子成熟前偶爾掠過院子上空，亮著歌喉的「算黃算割」益鳥，漸行漸遠的聲音在耳畔回蕩。
老家的上房是三間土木結構瓦房，於1965年所建，當年在同村千多戶人家裡還算屈指可數，上房對面1985年又蓋了廈房三間，它的布局和裝飾與現在的城市不差上下。
廈房正面11米寬、3.8米高，鋁合金封閉的陽台、門窗，明凈整潔，遺憾的是只留下了5米左右不很大的院落，但卻顯得緊湊，光線明亮。院落有一個手動壓水泵，抬手一壓，一股清澈的井水噴涌而出，盛夏焦渴抿一口更覺潤肺沁脾，炎熱之時饞飲最能解渴。
春夏，晴朗的天空，一個小圓桌放在院中，幾個小凳相圍而坐，吃飯聊天，或觀賞小院擺放的橘子、扶桑、吊蘭、鐵樹等盆花異草。尤其在那槐花盛開的季節，槐花的芳香和橘子的芬芳讓人陶醉。
那花瓣馥郁令人流連彌望，那淡淡清香隨風飛出院牆，絲絲淡雅清香醉滿了鄰家院房；或品味著自產的綠色蔬菜和農家飯，體會到了勞動的果實吃起來多麼香甜可口，撲鼻的香氣讓人心醉；或同來家的親朋好友聊聊侃侃，談天論地，述道人間悠悠往事、親情懿德、世俗羈絆，盡情盡興。
盡興之餘來到自家的後院，我自稱這是家裡的「後花園」，旮旯空隙都種植了花卉，留下中心地塊種植蔬菜。後院的地形是個典型的刀把型，三間宅地到後院變成了兩間，長度20米。
狹長的後院種植的花卉不少：玉蘭花顏色三種，粉紅的千層牡丹，月季花、冬青、小葉女貞、百日紅、玫瑰花、月桂，「小城牆」垛口爬滿了迎春花、金銀花……有一棵撐天的棕櫚足有碗口粗，它的枝葉遮掩了牡丹相當多的光線，牡丹花仍葉綠枝密，唯有花蕾較少。棕櫚的根細胞汲取牡丹花過多的養分，一貫以富貴自居的「王子」花冠，必要之時也得「寄人籬下」，在樹冠的膀臂下暫求生存。物以擬人，人亦似物，人不妨學學牡丹花那樣的生存哲理，對自己何不是一個啟迪呢？
每當清早，我徘徊在後院，踏著方塊水泥鋪就的路基，佇立凝視，只見那花草上的露水珠兒晶瑩剔透，遇到風吹草動就會滑落無蹤。端詳枝繁葉茂、蒼翠碧綠的黃瓜、西紅柿、茄子、蔥、韭菜、辣椒、油麥菜、生菜……株株煞是喜人。最讓人心動的是，紅彤彤的西紅柿，乳白色薄霧般的毛絨是多麼的新鮮，看著讓人口饞，掐斷西紅柿的偏芽，一股草腥氣撲鼻而來。油麥菜綠油油、水靈靈的枝葉非常鮮嫩；黃瓜生長比較快，農友形容只要陽光水肥充足，晚上夜深人靜趴在藤蔓跟前可以聽到黃瓜在拔節生長的聲音！
我數著台階登上了後院的「小城堡」，這座城堡原來是家裡的一座小後山。如今，清水磚牆砌成塔狀的「小城堡」，四周留有城牆垛口，貌似一個小城堡，用鋼筋混凝土澆鑄的頂面，上面四角對稱栽植了兩棵龍槐、兩棵女貞。四圍牆垛口栽植的迎春花、金銀花垂吊在牆垛周邊，這些植物裝扮得小城堡更加美麗壯觀。這裡，一個小小城池就誕生在農家後院。
盛夏三伏天閑余之時，一把躺椅，放在城堡上的龍槐樹冠下，輕啜幾口清甜潤口的白開水，手捧一本書，仰躺悠哉。望天空，湛藍如海，萬里無雲。黛色終南山連綿起伏，重巒疊嶂的峰壑藏龍卧虎。遠望莊稼地里綠黃一片，長勢喜人，這些與田園風光構成一幅分外妖嬈的豐收景象。這裡，是陶冶性情抒發感情的地方；這裡，是續寫人生華章的地方。看腳下簇簇花兒在綻放，片片枝葉似碧綠的海洋，那飛舞的蝴蝶就如海鷗滑翔，勤勞的蜜蜂也不放過這樣的苑林花場，飛舞採摘花蕊蜜糖。這優雅的環境，這清新的空氣，這明媚的春光，令我陶醉，令我神往，漸漸地恍若進入了遙遠稀奇的夢幻之鄉……
對老家總有道不完的情，有賞不盡的花草院景，敘不完的份份親情。
每當我念及故鄉，總有千絲萬縷的心思牽絆著衷腸，睹物生情，見景思人。家院的礫石磚瓦，一草一木，牆上的釘釘鉚鉚都是那麼的親切，踏進家院好像它們個個都以溫馨的笑臉相迎，都願意述說我離家後所發生的瑣事逸聞；土木結構的瓦房是父親、母親、舅舅、哥哥及鄉鄰用心血築成的家園，近年仍保留原樣，也代表著一份凝重的真摯情感。
每當我開門進院，亦真亦幻。母親那可敬可親的笑臉，矍鑠康健的身影，時刻在我眼前閃現。望著農家牆壁上懸掛的耙犁，父親那稍駝的身影，默默地干著那毫不起眼的家務雜活，用樸實和憨厚敘寫著自己的平凡簡歷。
瞥一眼叔父住過的偏屋，敬意油然而生，叔父睿智的思維超乎常人，用勤勞的雙手和頑強的毅力點燃了雙目失明殘疾人心中的靈慧，照亮了六十一載鄉間人生路。
站在寫字檯桌前，手撫玻璃板下的照片。賢妻那聰穎過人、處事有方、賢惠善良、通情達理的麗容再次浮現，回想當年和我共同奮鬥卻沒有享過一天清福，女兒的回報她也無緣受用。抬頭瞧著後院的樹木，不免滋生那不盡的父女之情，大女兒才幾個月，妻子為了幫我解木板不得不把女兒放在小椅子上，用繩子捆綁在樹上，此時情景歷歷在目。兩個女兒從小聽話、懂事，很少讓家人操心，不覺間已各自在人生的道路上悄然成長，也算有些出息，令人欣慰，沒有辜負幾代人的厚望祈禱！
在這裡過多的辛酸我不願提及，這農家小院，凝結了深重的情感。我不攀比金碧輝煌的別墅聖殿，我不眷顧現有城市的參天高樓，我不稀罕那富貴堂皇的生活，我不喜歡那城市繁華鬧區車水馬龍的環境，我亦不喜愛那刻意人造的城市風景皇家林園。唯能令我陶醉的，是那鄉間的布衣陋室、淡飯粗茶。
我以為，人，只有找准自己的生活軌跡和落腳點，才能平淡而安逸，活得自在舒坦、遂心如願。所以，唯有這父輩幾代人修葺傳承的宅院，才是我以後告老還鄉的最好歸宿，我的血脈註定和故鄉相連！
掬一把黃土，嗅聞泥土的芬芳，粒粒土質似乎散發著梔子花的鬱郁清香；折一截院落的樹枝作筆，舀一勺井裡的清水作墨，寫不完我對家鄉宿願情深。採擷院內的花朵，一枚枚放在茶几、桌邊、床頭，那溫馨燦爛的花瓣就是親朋鄉友永不落幕的笑臉……
作者簡介：黃亮，西安藍田湯峪人，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曾工作於縣稅務、水利工程及財政等部門。近年來創作戀鄉眷土、親情友情、生活感悟等散文作品百餘篇，逾50萬字。《輞灞河水展新貌》《農家小院悠悠情》《秋》《月夜情邈》《叔父》《電視劇〈 暖春〉觀後感》等十多篇散文作品先後發表於各類文學刊物，《追古撫今話聚慶》《紫陽行》等多篇作品收入地方文獻或文集 。2010年出版散文集《鄉情流韻》，第二部散文集《遙望北方的故鄉》將於今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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