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隨筆 最難過的生日
祝你生日快樂
空
范曉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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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生日，我自己偶爾忘記，但有兩個人卻一定記得，他們就是我的父母。
往年的生日，我自己記得的情況下，都會提前買好菜和他們愛吃的食品，回家陪著父母。不僅僅因為「兒的生日母難日」，更是牽掛年邁的父母寂寞，想多多陪伴他們，給予一些精神慰藉交流。
去年生日之前那幾天我還記著，可到當天因為應付上級檢查還是給忘了。上午十點多，老爸打電話給我，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小二子，你中午回來吃飯吧？我已經把肉和魚都買回來了，你只是回家吃飯就行，什麼菜都不需要買了。
我當時正忙著找資料，便很是不耐煩的口氣：么事？是否家裡又來了什麼親戚需要我回去幫忙做飯？不行，我今天忙著沒時間。（因為單位離家只有三里路，一般家裡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父母第一個電話就會打給我，以為又是這樣。）老爸聽我不耐煩的口氣囁嚅道：不是的，沒來人，今天是……
這時在一旁老媽接過老爸手裡的電話說：艷子，今天是你生日，你要方便中午回家吃飯吧，我給你做了"生日粑"，是用你最喜歡的蒿子摻和一起做的。另外還燉了一隻烏雞，可以管你頭暈的毛病，要是工作忙了就回來吃晚飯也行……母親還在說著什麼，我卻突然間淚如泉湧：有父母在的日子真好，無論我怎麼不耐煩，他們都會理解包容。如果說這世上能有不計回報對你好的人，那也只有父母對子女的愛，才是綿綿無絕期。
而今，同樣的三月初六，同樣的生日，在公司食堂吃過中飯的我，回到辦公室卻感覺是無比冷清，因為我無處可去了。
一個多月前，疼我愛我的老爸突然撒手人寰，丟下很多的念想讓我們痛不欲生。老媽因為悲傷過度，一個人在家無法自理，我們都上班又無法日夜陪伴她。家人姊妹商量後，把母親送到了江西九江的大姐那裡。因大姐全家工作都在一個單位，她還有個五歲能說會道的萌寶孫子，所以適合轉換母親傷痛的心情。
自從老爸離開，老媽又遠去江西暫住，每次回家做應七，面對親切熟悉卻又門窗緊鎖的家，我們姊妹都有說不出來的傷感。真的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語淚先流。父母健在，那是完整的家，我們可以承歡膝下。如今缺一個，留下的那個日夜鬱鬱寡歡，精神萎靡不振，讓我們特別難過，諸多擔憂啊。
中午休息時間也沒心情睡覺，一個人怔怔的呆坐辦公室，想起兒時的難忘歲月。記憶中，老媽總是在每個孩子生日這天做「長壽麵」，外加煮雞蛋（雞蛋還要躲在門後面偷偷吃，說是能變得聰明伶俐記憶力好。後來才知道：實際上那時物質貧瘠，一年一度也只有生日才獨自享受一個雞蛋的待遇。怕其他孩子看到垂涎欲滴，所以才讓躲門後偷吃）。記得生日前一天還要磨粉，第二天發粑，意為「磨」掉災難，「發」財發福。
老爸那時常說一句口頭禪：兒的生日母的難。當時我還不懂這些，總是纏著要他講我兒時的趣事。於是，老爸說我很小時如何調皮搗蛋，如何欺負弟妹等。那些故事從老爸口中娓娓道來，我和弟妹們便高興得手舞足蹈，家中立時充滿了濃濃的親情及歡聲笑語。
更多時候，老媽要為兒女們準備一天的飯菜，要為一家人的生活而外出勞作。老媽年輕時很漂亮，是村莊里人見人羨的一枝花。她身材纖細瘦弱，但總是健步如飛，像有使不完的力氣。而且她聰慧悟性高，心靈手巧，針線、飯食、農活，家務等，樣樣都出類拔萃。老媽還好性格，對任何人都謙恭、謙讓，她的賢德淑良令所有人都由衷稱讚。那時老爸是最開心的，一般人見面就嫉妒他：你懶小子真好福氣，擁有一位能幹又賢惠的妻子。
後來，隨著年齡增長，父母都有病痛纏身，當時又沒好的醫療條件醫治，他們在病痛的折磨下，性格也越來越相互抵觸，我們也無可奈何。除了頻繁回去力所能及的干點小活，其他日常農活還需要他們自己忍受病體解決。
父母親在忙碌，都記得全家所有人的生日，包括親戚家的。老爸還把我們全家所有人的生日和時辰都在筆記本上做了標記，包括叔叔全家和三個姑姑姑父及五個舅舅舅媽。老爸對我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防止他們以後老了不記得，我們自己好在筆記本上查找。（老爸這招真有用，我那天不知弟弟的出生時辰，確實翻看那個本子查找知道的。）
雖然父母牢記著我們的生日，特別磨粉給我們做「去災」的粑。但是，我們姊妹給父母過生日，也是近幾年的事。老媽生日在農曆二月初六，那時天氣較暖大家也都清閑，所以每年生日還算搞得像模像樣。但老爸的生日因在農曆臘月二十九過年邊，不僅天氣寒冷還是忙碌春運備年貨時光，老爸考慮不能給親戚帶麻煩，每年都說不過。生日那天，也就是我們幾個子女回家簡單聚餐下就走，甚至有時逢到下雨下雪交通不便，我們也索性不回去，就這樣糊弄了他老人好多年。
去年，考慮老爸快八十的高齡，覺得應該給他正式的辦個小型生日宴。說是生日宴，實際也就是比平時多那麼一桌多人而已，只是在飯店訂餐的，這樣不讓父母勞累，也顯得有點正式感。老爸雖然嘴上說著：不過生日了，免得耽誤你們幾個孩子的時間，又浪費錢財還連累親戚了。但這次我一直堅持主張，老爸也就沒有推脫。因怕年末大家忙碌影響家事，我故把生日又提前了十天，選擇了臘月十八這個好日子。
生日那天很多親友來恭賀，老爸也很高興，全程幾乎都是笑盈盈的。尤其是拍攝我們小家庭合影時，老爸笑得像花兒一樣非常開心，畢竟是難得四個兒女聚集圍在父母身後。但萬沒想到，那居然是老爸在世小家庭的唯一一張合影。我給老爸正兒八經張羅的第一個生日，卻也是最後一個生日，這讓我情何以堪！
老爸去世後，有個別親戚在我面前責怪口吻：都是你給你爸提前做生日鬧的，害他減掉了壽命……。那一刻，我不覺悲從中來，淚如雨下。這也成了我心頭永遠的痛。雖然很多人勸解安慰我：如果去年沒有張羅那個生日，估計今年老爸走了你會更加難受悔恨呢。但不管怎麼樣，我心靈深處都覺得自己虧欠老爸，沒有及時發現他心裡的魔障，才導致他突然間的離開我們。
年復一年的生日中，我從一個無知女兒成為幹練女人。在為人妻為人母的二十幾年中，我像母親一樣會忘記自己的生日，卻清晰記得女兒、家人、父母，及姊妹和他們孩子的生日，這可能就是做母親和女兒的區別吧。
都說世上父母的愛是最無私的，無論子女們怎麼漠視，他們還會義無反顧地奉獻上自己的愛，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我們這些做子女的，也往往是在成為父母之後，才能體會這份特殊的情感。如今，我已經失去了父親的愛，留下了今生難以癒合的傷痛。那麼，既然往事不堪回首，不如趁著母親還健在時，多點回報盡孝道吧。別待到陰陽相隔時，又來隔岸相望徒悲傷。
其實母親從沒奢望過我們多大的回報，但我們的一個電話、一次看望、乃至一個小小禮物，對於母親都是天下最甜美的甘露。所以，做兒女的，別忘記常回家看看，不僅僅是在生日這天，更在於平日的點滴瞬間。因為在母親眼裡，只要是兒女回家身邊承歡的日子，都是她人生中最隆重的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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