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沙講史堂第五百六十期】我就是「空中亡命徒」：抗戰空軍驅逐之王高又新（歷史系列第243講）

我就是「空中亡命徒」：抗戰空軍驅逐之王高又新

本文作者為煩惱的愛，主編為薩沙，如果轉載請務必註明

在中國空軍抗戰史上有這樣一位英雄飛行員：他在空中總計擊落8架日機，地面擊毀1架日機，3次在空戰中受傷，3次跳傘逃生，先後榮獲19枚勳章。他是抗戰期間空軍一線飛行員中，唯一兩位獲得青天白日勳章中的一員（另一位是他的戰友周志開）。

然而他的死，卻讓人無比驚詫惋惜。死後，他更被人長時期污衊為陷害戰友的幕後黑手。他就是抗戰空軍的第三號王牌飛行員——高又新。

高又新，1916年生於遼寧錦縣。1935年，他從天津扶輪中學畢業後，考入筧橋中央航校驅逐班第八期。在校期間，高又新刻苦學習，各項成績極其優秀，打靶練習時，無論空地，均能達到90%以上的命中率。

抗戰爆發後，由於日寇步步逼近，航校被迫搬遷到了昆明。1938年9月28日，日鹿屋航空隊9架96陸攻空襲昆明，還未畢業的高又新便首次參戰。他駕駛霍克Ⅱ戰機，跟隨教官周庭芳起飛迎敵，此戰我方擊落日機1架。

1939年4月8日，日第14航空隊24架96陸攻空襲昆明，高又新作為學員，再次駕駛1架法制D.510C戰機，跟隨學校驅逐組長鬍庄如迎敵。他此戰表現極其英勇，連續10次向日機發起攻擊，直到燃油耗盡，發動機散熱器被日機機槍擊壞才迫降鄉間。畢業時，高又新以全期第一的成績分配於空軍王牌第4大隊。

在高又新6年多的抗戰生涯中，有158天升空與敵機作戰，一共出動了240多次，最多者一天出動了8次。1941年5月22日，高又新在蘭州擊落日轟炸機1架。

1943年1月12日，他又於宜都擊落日機1架。常德會戰爆發後，第57師彈盡糧絕仍冒死奮戰，堅守常德孤城。守將余程萬將軍在電報中痛求空軍空投彈藥。由於常德守軍被圍陣地已經十分狹小，用降落傘空投多半會落在日軍陣地上。

此時高又新想出了編織紡錘形的竹簍，內裝彈藥進行精確空投的辦法。有彈性的竹簍使彈藥不會在落地時損壞，而竹簍不會隨風飄移，可以準確地投擲在守軍的防衛點上。

1943年11月29日，高又新率隊為我常德守軍空投彈藥，返航途中遭遇大批日機，此戰共擊落4架敵機，其中他本人擊落1架。1944年6月8日，高又新又於洛陽一次擊落2架日機。衡陽保衛戰爆發後，高又新率領第4大隊支援衡陽守軍作戰。他幾乎每天都要出擊，掃射、轟炸日軍部隊，為守軍空投命令信函和慰問品。

1944年7月30、31日，他還于衡陽分別擊落2架日機。8月3日，于衡陽地面摧毀1架日機。1945年5月31日，高又新率領4大隊16架P-51D戰機襲擊南京明故宮機場，與日軍30架戰機發生激烈的空戰，此役日機被擊落10架，其中高又新擊落1架，我方僅1架因機械故障迫降。

高又新有兩大特點，其一為視力特彆強。在編隊巡邏飛行時很遠就能看到飛機，並能分辨是敵是友，一次他用無線電告訴僚機「注意，前方有一機影」，隊友們立刻警覺四方查看，但誰也看不到，過了一會兒才看到一小黑點，高又新此時又說道：「不要緊，是我們的B-25。」

等到飛近一看，果然是B-25。

其二為旺盛的戰鬥意志。他一見敵機便奮不顧身，無論敵機火力如何猛烈，他都一概不顧，只管衝殺。

曾做過高又新僚機的汪丞烈中尉回憶說：「作他的僚機真是不容易，他看的見的，人家看不見，他在敵人猛烈攻擊的火網中鑽過去沒有危險，而僚機跟在後面就往往鑽不過去；因此作他的僚機容易犧牲掉。」

高又新雖然戰功顯赫，但其經歷還是頗為驚險。

在1940年9月13日著名的璧山空戰中，他是少數倖存下來的飛行員。在那次戰鬥中，他的飛機被零戰擊中40餘發子彈，面部和腿部被子彈擦傷，幸好飛機未傷及要害，勉強飛返。

1944年5月22日，高又新在執行任務中，座機中彈，跳傘落入敵陣時受傷，後順利返回。

最驚險的一次，是1944年12月25日跳傘敵後。

時任高又新的僚機向一學曾回憶：「我們繞過火力圈，由東降低高度，成梯隊飛低空進入敵陣地，先用機槍掃射，擊中目標後再投彈。第一個由副大隊長高又新駕長機進入目標，我是高又新的僚機，緊跟其後。敵人的密集火力封住了入口，眼見高又新的飛機不幸被擊中，又看見他跳傘，我一時不知所措，左右腳蹬了幾舵，飛機成螺旋下降，避開了敵人的火力。我看到高副大隊長的傘和人落地後，即向西朝叢林中奔跑，很快就不見人影了。」

此次高又新跳傘後，久無消息，大家都以為這次完了。

不料事發35天後，他又返回了重慶白市驛。原來，他跳傘後被當地農民所救，喬裝成農婦，混過日軍搜捕，被共產黨游擊隊送到老河口，最終輾轉返回了部隊。當時解放區著名記者高汾訪問過他，覺得他思想開明，作戰勇猛，很以結識他為榮。

第三次跳傘則是抗戰勝利後，由於飛機故障，跳傘於湖北境內。

作為一個空軍王牌飛行員，高又新沒能犧牲在戰場上，卻和二戰著名的巴頓將軍一樣，不幸死於一場車禍中。

1945年8月，抗戰勝利後，高又新隨部隊駐防瀋陽。

一次在飯店三樓吃飯後，乘坐電梯下樓。由於老舊的電梯出現故障開門，導致高又新一腳踏空，從三樓摔到了一樓底。

幸好電梯己使用多年，樓底有一層厚厚的油泥，有了一點阻力，他身體沒有多大外傷。但頭部著地，腦震蕩非常嚴重，並且昏迷。

此次事故造成高又新腦筋受傷，神經有點失常，且一直未能醫治好。

時任空軍軍法處審判員的鄧文莊是當時親手處理高又新車禍的人員，他曾回憶道：「民國三十七年二月十三日，過年期間高又新過去的同僚、部下、戰友，前往看視他並向他拜年，其中一個來訪者是我的一個叔父鄧見龍(空軍地勤人員)，他們在醫院的大廳內談天談得非常愉快，等到那些友人離開後，高又新並未返回病房，一人到外面散步。

中央醫院邊有一個火車軌道，沿著鐵軌漫步，此時有一部火車開來，見到鐵軌有人在走動，鳴笛警告，他馬上警覺到往一邊走。可能是腦筋病又發作，一時間沒轉不過來，方向正好相反不但沒有躲開反而向鐵軌內走，走上了來的火車軌上。當場被火車撞死。

我前往驗屍並查詢鐵道邊小屋住戶目擊證人，多人同告訴我上述情形，且並未查到有遺書，也就確認了當時他腦子出問題才發生了這次慘事。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我唯一的一次做驗屍工作。如此英雄人物卻死於火車交通事故，真是國家的損失。」

上世紀70年代，原國民黨空軍參謀、資深記者劉毅夫在編寫的《空軍史話》里稱周志開（高又新的隊友，早於高獲得青天白日勳章）犧牲當日是同高又新一起出發，而獨高又新返回，暗指高又新有誤擊戰友的嫌疑。

社會上因此常有傳聞，稱周志開是被高又新妒忌而擊落的。一直到1991年日本著名航空作家，《中國的天空》作者中山雅洋訪問台灣時，才為高又新洗刷清白，證明周是被日機偷襲擊落。

高又新因為顯赫的戰績而被人們稱為「驅逐之王」，但是他在四大隊中，卻因為其拚命三郎的戰鬥意志，而被隊友們尊稱為「空中亡命徒」。

1944年8月17日，《中國的空軍》出版社記者朱民威在重慶，對剛參加完衡陽保衛戰並獲得青天白日勳章的高又新進行了一次專訪。

在那次採訪中，高又新道出了他如此拚命的原因：「

最緊張時，我個人一天出動過8次，每次都要俯衝射擊10次以上。一個機關槍兵，若是他俯在土地上，一天扣動80次機槍的射擊扳機，這個槍手的全身與右臂一定會酸麻的，或者競至僵直的程度。我們一日做80次俯衝16次起落，你可以想像我們的疲勞。

在飛機落地加油的幾分鐘內，我們就躺在機翼下的陰影里，舒直一下身體。一天到晚沒時間吃飯，也吃不下，只喝點水就又上飛機。美國人說：「你們真是瘋了！」我們何曾願意如此辛苦，敵人逼得我們太緊了，4個師在城裡，守著鐵的城池，我們若是不辛苦，敵人就只有更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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