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不度玉門關（二十一）：雲台

原標題： 春風不度玉門關（二十一）：雲台

「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這是淮陰侯韓信在生命盡頭髮出的哀嘆。劉邦剷除異姓諸侯王，是歷史上的一樁公案，對錯暫且不論，這些開國功臣們的結局實在令人唏噓。不過還是有少數例外，東漢便是其中之一。與劉秀共同打天下的一干功臣，盡得善終，在身後也獲得了極高的榮譽。

永平三年初，雲台殿被悄悄地封閉了起來，每日只有一些畫師工匠出入，因為修繕宮殿是常有的事，所以也沒人太在意。旬日之後，明帝劉庄下了一道詔書，命三公、列侯齊集雲台殿下聽宣。

眾人在殿前站定，望見殿門緊閉，有些納悶：若是正式朝會，應在卻非殿，若是君臣奏對，應在宣室殿，今日到雲台殿又是為何？少頃，劉庄從側面的迴廊中出現，眾人跪倒，山呼萬歲。劉庄微笑著說：「今日召眾卿到此，乃是追思賢能，以彰先帝懿德。」說完，他一揮手，羽林衛士們把殿門全部打開，金色的陽光直射正堂。

劉庄帶領群臣升階入殿，殿中陳設與往日不同，三面牆壁上掛滿了畫像，纖毫畢現，栩栩如生，粗略一數竟有三十餘幅。眼尖的人早已看見畫像上的注釋，叫道：「這不是先帝時的從龍之臣么！」經此提醒，眾人移步轉睛，你一言我一語地念了出來：

角木蛟鄧禹　亢金龍吳漢　氐土貉賈復　房日兔耿弇　心月狐寇恂　尾火虎岑彭　箕水豹馮異

井木犴銚期　鬼金羊王霸　柳土獐任光　星日馬李忠　張月鹿萬休　翼火蛇邳彤　軫水蚓劉植

奎木狼馬武　婁金狗劉隆　胃土雉馬成　昴日雞王梁　畢月烏陳俊　觜火猴傅俊　參水猿杜茂

斗木獬朱祐牛金牛祭遵　女土蝠景丹　虛日鼠蓋延　危月燕堅鐔　室火豬耿純　壁水貐臧宮

另有固始侯李通、山桑侯王常、安豐侯竇融、宣德侯卓茂。

原來劉庄命人把開國二十八將繪成畫像，對應天上的二十八星宿，拱衛紫微帝星，意味深長。後面四位則是對先帝有恩之人：李通是劉秀起兵的謀主，王常在昆陽之戰力排眾議，竇融將整個河西雙手奉上，卓茂是聞名天下的宿儒。

那些已故功臣的後代，舉手相慶，欣喜之情溢於言表。而三十二功臣像中尚健在的兩人馬武、竇融，此刻卻是百感交集，亦喜亦悲。馬武一隻手抓過竇融的袖子，一隻手指著面前的畫像，說道：「老竇啊，你看看，畫像上就咱倆是白鬍子老頭。其他人吶，都是年輕時的模樣……」竇融不住地點頭：「是啊是啊，你我虛長几歲，倒不如跟老夥計一起走，那樣也能畫得年輕些。」說罷，兩人忍不住老淚縱橫，嘴角卻又掛著微笑，眾人見了，無不扼腕嘆息。

他倆一起顫巍巍地跪在劉庄面前，掏心掏肺：「先帝對臣等恩重如山，陛下又如此顧念，微臣感激涕零，銘於五內，願以老朽之軀，報效陛下，子孫後世，永為漢臣。」現場的氣氛被烘托到了高潮，三公列侯一起匍匐在地，聲震殿宇：「臣等願效犬馬之勞，保我大漢江山永固！」劉庄也激動地說：「君為元首，臣為股肱，卿不負朕，朕不負卿。」

這時驃騎將軍劉蒼起身問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伏波將軍馬援顯功隴西，撫平羌亂，北征烏桓，南平交趾，又是陛下椒房之親，為何不見其畫像？」劉庄笑而不語，劉蒼遲疑片刻，也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這年夏天，劉庄下詔，在現有南宮以北興建規模宏大的北宮。兩宮相距七里，中間以三條復道相連，有如龍虎之勢，北宮正殿德陽殿巍峨壯麗，據說在四十里外的偃師，都能看見殿脊入雲。此後，東漢的權力中心由南宮轉移到了北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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