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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靈》——悄無聲息地走向瘋狂

《閃靈》是我看過的電影中最讓我驚悚的一部。其他電影也許會有幾個讓我嚇一跳的片段,或者讓我對角色是否能生存留有懸念,但《閃靈》使我真的不安——甚至是精神恍惚。在看這部片子的過程中,我忍不住扭頭看自己的肩膀,突然感覺有某個人或者某種東西在房間里,在我的身邊……

今天,我想要探究庫布里克是如何創作這部電影的,他是如何讓《閃靈》與當時傳統的恐怖電影區分開的,以及要搞清楚,到底是什麼讓《閃靈》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劇本:

在開頭我想先說明目前沒有渠道能讀到《閃靈》的拍攝劇本,唯一現存的版本是後期製作電影劇本,其本質上的一份電影的副本。經過對目前市面上可以找到的關於庫布里克生平的資料的檢索,可以確認那份電影的拍攝劇本基本上沒有途徑得到。

《玩具總動員3》的導演李·昂克里奇

對於《閃靈》劇本問題的回復

但從以上的研究中,我們可以發現《閃靈》的拍攝劇本寫在電影的準備階段。電影的編劇之一的戴安·約翰遜說,她為了搞清楚腳本中描述的場景還親自參觀了布景。

事實上,整部電影的拍攝期間,劇本一直在不斷改寫。

「我放棄了使用原來的劇本,

改為按照他們當天寫出來的拍。」

——庫布里克

這也許就是為什麼官方拍攝劇本這麼難找的原因。但同時庫布里克同樣也不想出版他的電影劇本。

導演庫布里克和主角傑克在討論

「電影劇本不是用來讀的,

而是用來完成電影的。」

——庫布里克

所以,《閃靈》這部電影的劇本台詞和電影構想是同時被創造出來的。不過幸運的是,我們還是能找到很多創作過程中出現的文檔。那麼,《閃靈》的寫作過程是怎樣的?

寫作過程:

「庫布里克的寫作方式是

根據整部電影的時間框架

通過各個時間點的關係去了解電影。」

——戴安·約翰遜

整部電影分為十個部分,每一部分都由一個標題所標記。在每個標題的開頭,都反映了這個部分的主題。但隨著電影的進行,時間點的間隔逐漸增加,從一個月之後,到一周內的每一天,再到山頂酒店中最後一天的明確時間。

《閃靈》的時間分段:

開始-面試-關門日-一會兒之後-星期二-星期四-星期六-(第二周)星期一-(第二周)星期三-早上8點-下午4點

不斷增長的時間推移有助於創造觀眾的不安和焦慮,我們可以意識到並且等待著不可避免的恐怖越發接近,但我們卻束手無策。

《閃靈》的主角傑克(崔佛?)

為了弄清楚為什麼《閃靈》在心理層面上對觀眾的影響這麼深,我們可以觀察這部電影與其他恐怖電影的不同之處。當然,最突出的一點是它的設定,電影直接在一開始就暗示了危險的存在。相比給觀眾一些暗示,讓觀眾自己去懷疑傑克可能會傷害他的家庭,我們被直接告知了他是個酒鬼,而且曾經傷害過他的兒子丹尼。

「我丈夫用力過猛,

然後弄傷了丹尼的手臂。」

——傑克的妻子

傑克的妻子:溫蒂

我們甚至還在前面的某個片段里被告知,前任的酒店看守突然瘋掉並用斧頭砍殺了他的全家——而這恰好是傑克可能會做的事情。

「那我可以向你保證,先生,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傑克對主管說

這部電影給了我們所有理由去懷疑和討厭傑克,但讓我最驚訝的是,這部電影的靈異元素在影片非常早的地方就被披露和解釋了。

「你需要明白一些地方就像人那樣,某些地方喜歡人類,某些則不喜歡。」

——黑人廚師迪克

這些移除了故事中大部分的潛在謎團,因為觀眾基本上已經被告知會發生什麼,但關鍵是故事的驚悚部分不在於會不會發生,而在於它們是怎樣發生的。

在一開始,庫布里克就不想拍一部傳統意義上的恐怖電影,他把目標提到了更高的水準。

「它一定要要合理,不用拙劣的小把戲。

情節不能有漏洞,不能缺乏動機。

並且,它一定要非常嚇人。」

——庫布里克

這也就是說到了《閃靈》讓我最害怕的原因:它很詭異。

這個廁所的布景很庫布里克

詭異:

那麼詭異感與其他種類的恐懼有什麼區別呢?

「詭異感來自於不確定是否有東西會給你帶來恐懼而引起的焦慮,以及/或者來自不確定自己所面對的危險的本質究竟是什麼。」

——《論詭異的本質》FT·Mcandrew SS·Koehnke 2003

解釋這句話的很好的例子是,曾經有人提出面具令人不安的理論,這個理論被很多人所接受。當某人戴著面具,你無法確定面具下的人是否對你有威脅,他們的意圖模糊而無法確認。我想這就是為什麼雙胞胎姐妹這麼嚇人的原因。

當她們出現時,她們處在一個很難看清楚她們臉的距離,就算你能看到,她們也是面無表情。她們的出現暗示著她們想要從你身上獲得某樣東西。但她們是完全平靜的,臉上不透露出任何信息。

雙胞胎姐妹的第一次出現

雙胞胎姐妹的第二次出現

對詭異的解讀,我們還有另一個例子來闡述。

如果你走在夜晚城市的街道,然後聽到在你右邊的小巷子里有東西在動。你腦子裡的第一反應是會不會有人或有東西想要傷害你,最終你發現其實是風吹倒了一個瓶子而已。從進化學的角度來說,我們人類被設定為處於不確定的環境中會自發地假想有危險,而《閃靈》用了好幾種方法來觸發人們的這種原始本能。

首先,電影的配樂的就是令人不安、不可預測的風格。有時候音樂會在什麼都沒發生的時候突然響起。有時又會在有情況發生的時候沒有反應。這樣做明確地向觀眾傳遞出了要隨時保持警惕的信號,正如我們在巷子里聽到的聲音讓我們覺得危險是存在的。

但從視覺上來說,酒店又看起來很安全,它燈火輝煌、光線明亮。根本不是老套的恐怖電影的環境——這無形中增加了更多的憂慮。酒店把恐怖隱藏在外表之下,就像戴著面具一樣。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在丹尼玩玩具的這個場景是最為詭異的。在丹尼專心致志地玩遊戲的時候,一個球滾向了他。但當他抬頭看球是哪裡來的時候,卻只看到一條空曠的走廊。

從情節的本質來說,一個球滾過來是不嚇人的,但這又一次增加了詭異感。球是誰滾過來的?他想要什麼?當丹尼沿著走廊尋找的時候,他發現237的房間門被打開了——他曾被黑人廚師警告不要靠近這個房間。

但房間既不黑暗也沒有任何不詳的感覺,反而充滿了明亮和溫馨。這兩者間的衝突預示了潛在的危險,但又沒有明顯的威脅,這就創造出了詭異感,這讓人不知所措。

《閃靈》一切的開始於終結之地——樹籬迷宮

這樣的風格的缺點是,《閃靈》在臨近結尾時實際上就不那麼可怕了,或者說,變成了另一種可怕。隨著電影展示越來越多的關於酒店和曾經的住客的內心與意圖,危險的本質也慢慢浮出水面。

「REDRUM」在鏡子中反射為「MURDER(謀殺)」

當傑克下定決心要去殺他的家人時,局面就已經很明顯了。所以,在最後,故事就收縮成了簡單的:一個瘋男人拿著斧頭去追砍他的家人。這樣一來,詭異被緊張所替代。

《閃靈》是一個很好的有關電影如何進入並操縱觀眾心理的例子。

庫布里克向我們展示了最有效的恐懼不是屏幕上的鬼怪,而是來自我們自己的想像。庫布里克展示了一部傑作如何通過講述一個看似簡單的故事,來觸發我們原始的恐懼感。

「這只是一個男人和他的家庭悄無聲息的一起走向瘋狂的故事。」

——庫布里克

只工作不玩耍,聰明的傑克也變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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