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比利林恩》
毫不誇張的說,《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是我2017年最喜歡的電影。
豆瓣上關於這部電影的標籤是劇情/戰爭,但我認為導演李安想要通過這部電影傳達的,應該遠遠不止這些。
褪下戰爭的外衣,從成長的角度來看,我們每個人的成長道路上,都需要這樣一部《比利林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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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ala & Kolacny Broth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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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劇情,這部電影不同於絕大多數的戰爭片,完全沒有血雨腥風炮火喧天的場面和明顯的高潮情節,就一直淡淡的。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反映,進了影院只想睡覺,因為如果你只把它當成一部刺激驚險、藉此刺激腎上腺的戰爭片來看的話,你一定會失望。
從意識形態的角度來看,由於《比利林恩》不符合外國人的審美和思想,所以它在北美上映以後,不論是票房還是口碑都撲街,慘敗同時期上映的《血戰鋼鋸嶺》。
導演李安在拿到第二個奧斯卡最佳導演時說的第一句話是:Thanks movie GOD!(感謝電影之神)。
別人覺得他這句話太矯情,有作秀的嫌疑,但我覺得他是真的把電影當作生命當作信仰,在他的自傳《十年一覺電影夢》中,這一點就體現的很明確。
「我平時很懶,不大進修,但一拍片精神就來了。」「拍電影可能是個俗套。可是當我親身去做後,我知道它不是。戲假情真,它是很真切的一個體驗,裡面有我多少的掙扎,而且我是帶著多少人和我一起掙扎。它影響著我,也影響過許多人的生命、生活和情感。」
這樣虔誠的導演交出的試卷,即使不喜歡,但也千萬別輕易貶低。
《比利林恩》講的是伊拉克戰爭,美國在這場戰爭中的司馬昭之心,已然眾人皆知。伊戰爆發的根本原因就是美國藉機剷除反美政權+對伊拉克進行石油控制。
但是美國政府顯然不會讓美國民眾這樣認為,美國民眾認為,我們打伊拉克是在幫助他們取得解放。而李安導演在這部電影里,用東方思維暗暗的指出了這一點。這不論是從美國主流口味還是美國民眾的價值觀來說,都是不能被接受的。
關於《比利林恩》,我在知乎上看到過這樣一個言論:「世界雖然很虛偽,但我們要真誠的活著」。
「真誠」是我這半年來對自己最基本的要求,準確的說它只能是一種抽象的意象。因為絕對的真誠實在很難,「自欺欺人」這個成語是非常有意思的,有時候人們會選擇自我欺騙,欺騙到一定程度以後,自己都會認為那是真實的。
回到電影中來,比利林恩從戰場歸來,回國遇到了各路貨色。真人秀的幕後,士兵是身披家國榮譽斗篷沒有退路的底層殺人機器,戰爭是股東們豪賭不想輸掉的球賽。
姐姐不理解林恩、石油商人莫名其妙的與有榮焉、觀眾席的人罵他們殺人機器、鍾情的啦啦隊員愛的也只是他的頭銜……在這期間林恩的心理發生了巨大變化,所以在有留守國內的機會時,仍毅然選擇了回到伊拉克戰場。
其實按照林恩的身體狀況來看,他是不適合再回到戰場的。因為戰爭留下的後遺症——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媽媽拍一下桌子,他會控制不住的突然站起來,中場表演時看到那些閃耀的煙火燈光時,會突然控制不住情緒要反攻……
這樣的情況再回到戰場,會給戰士的精神心理留下巨大的且幾乎難以癒合的痛苦缺陷。
但是對林恩而言,與其在一個大家都不理解自己的環境里得過且過,不如在一個真誠的小世界裡做我自己。
影片英文原名叫做《Billy Lynn"s Long Halftime Walk》,其實直譯過來應該是《比利林恩漫長的中場休息》。
台灣方面引進的時候,譯作《半場無戰事》,而大陸選擇了譯作《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我覺得更為貼切,因為被當作小丑,被當作機器的他們,在中場休息時所經歷的所謂的榮耀,其實比戰爭還要難熬。
我記得上初中的時候,在當時的娛樂雜誌上看到過一個問題,「我在」和「我懂」哪個更重要?我清晰的記得當時我選擇了「我懂」。
因為一些不可控因素,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就不再看動畫片了,到了初中也不怎麼看當時女孩子都喜歡的韓劇,所以很多她們說的東西我都不太懂。
「我懂」這個選擇一直到了現在,我還是堅定不移。
我不知道這可不可以稱之為共情,但我明白一句真心實意的「我懂」,而不是虛張聲勢的佯裝理解,有多重要。
回顧我的須臾二十年,聽過不下一百遍「做自己」這樣的話。
在這一百遍里,我不知道對我說這句話的人,究竟有幾個人真正對這句話做到了身體力行。
我只覺得好難。
我勉強稱得上是關注新聞時事,對一些事也有自己的一點點想法。每當我想要通過朋友圈這個出口,發一些自己的義憤填膺或者感時傷懷時,都會演變成我默默的打了一堆字,不捨得刪掉又不敢發出去,只好選擇了「僅自己可見」。
每逢這種時候,我都會感覺到有一種突然的席捲而來的安全感裹住了自己。但同時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自我嫌棄的悲哀跟上來。
記得之前看到過一句話:我們生性都談不上是好人,只是在逼迫自己善良。
與善良相似的還有很多,我生性暴躁偏激,但我接受的教育告訴我這樣不好,我當如何如何,這是我的教養。她教給了我很多,卻沒教會我如何做一個真實的人。
但現在有一部電影撼動了我,我為自己尷尬且無所適從,反省懺悔,努力適應。
在大學,我經常跑步,跑步是我的出口,每當我覺得自己的生活軌跡有點亂了,就是我需要去跑幾公里的時候了。
跑步的時候總是會亂想,會一點點抽絲剝繭的回顧自己的每一個階段。
驚覺自己變得越來越面目模糊的時候,是我最糾結又掙扎的時刻。逼迫自己對外對內做一個真實的自己,是我面臨的巨大挑戰。
它是我與幻想扭斗、企圖將它完全剝離過程中的一抹留痕。
它是我心底深處那個自作多情的小魔鬼。
它是一種自然而然、真情流露的做作。
它是我想要留住真我的一點點努力。
前幾天跑步的時候,想到之前看過的《上校的兒子》,有這麼一段。
「蔣介石死後不久,每天許多老百姓自動到官邸前面的馬路邊上哭泣跪祭,其中有一位是老牌電影明星李麗華,她發已花白,不斷以頭點地,淚流滿面,大聲地號啕:『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你說過你要帶我們回去的。』一個時代就這樣結束了。
蔣介石發誓要帶當年跟他渡海而來的人再回去,只要他活著,這個夢就一直存在,他不在了,這個夢就碎了。」
記得我看到這段的時候,特地去查了李麗華的資料,看到她已經92歲高齡,仍然身體康健,不禁深感欣慰。
但那天我再去查,才發現她已經在2017年3月20日仙逝了……
伊人已逝,魂歸故里。
李麗華高壽93歲,她的離去,也正是那一代台灣外省人的真正離去,歷史的車輪就這樣轟隆隆的軋在了個人身上,讓我眼淚一直止不住的往下掉。
但我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選擇了「僅自己可見」。
可是現在我能在這篇文章里,說出這些有過的鮮活的感受,是我的進步。套用一句之前收到的認可:發出來就是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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