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太后賞賜吃不得

清光緒初年，山東大旱，朝廷命戶部侍郎額敏父子前去賑災。沒想到，額敏剋扣賑災錢糧，中飽私囊，致使齊魯大地餓殍遍野，白骨千里。遭此天災，又遇天災，登時流民爲患，盜匪四起。那些飽受水災之苦的外地官員中，有些有識之士不時把額敏賑災時貪腐之事上奏朝廷。無法額敏乃慈禧的娘家近親，再加上他在野中樹大根深，不斷屹立不倒。

監察御史馮皓祖籍就是山東，不由怒火中燒，寫了一本萬言奏章遞到慈禧處，痛陳額敏之事。慈禧看後召見了馮皓和額敏二人，當庭對質。

額敏爲官年久，加上辯才出眾，把馮皓奏章中所告罪行逐個反駁。慈禧看二人針鋒相對，心中也不由思量起來。雖然額敏口才出眾，但從他的辯白來看，也能覺得出其言甚虛，很多理由不能自相矛盾。可念及額敏是葉赫那拉一族，慈禧便利起了和事佬，怒斥了額敏一番，並勸誡幾句，讓他先行退下。

等額敏走後，慈禧曉得馮皓爲官清正，又是左宗棠竭力推薦的人才，使安撫起馮皓來，說什麼勞而無功，心系蒼生，惋惜奏章中關於額敏貪腐的文字還不詳實，甚至有實事求是之嫌。

馮皓心知慈禧是有意包庇額敏，看來若沒有確鑿的證據，扳倒額敏絕非易事。

要想把額敏之罪坐實，就要搜集賑災賬目才行。戶部和其他朝臣都曉得馮皓要查額敏，對他的要求能敷衍就敷衍，能推託就推託，拒不配合。這下子，愁得馮皓頭髮都白了。

這天，馮皓有意中發現額敏之子額福圖去青樓狎妓，心想，身爲工部主事的額福圖不也曾和額敏一道去山東參與賑災之事了嗎？他相對脫不了干係。按例朝廷官員是不允許到青樓之處尋歡的，好，就抓住這條對額福圖停止彈劾，到時分自然就會拔出蘿蔔帶出泥，再藉機深挖，也許會有所播種。馮皓想到做到，便再次覲見慈禧。

一到宮中，見慈禧恰巧正和額敏暢談。慈禧問馮皓有何事稟報，馮皓使個眼色，有意讓額敏逃避。可慈禧一擺手：「不必了，是不是又來說他賑災之事啊？」說到這裡，慈禧有些不耐煩起來，「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你們都是好臣子，要互相扶持，一團和氣。」

這時，慈禧指著不時咳嗽的額敏對馮皓說：「你看額大人病至如此，還自動請纓擔任我的壽誕，他一個老人也不容易呀。」

馮皓心裡冷笑了一聲，心想額敏病死才好，於是不論不顧地說起了額福圖去青樓的事來。他剛說完，沒想到額敏便顫巍巍地站起身稟道：「太后，犬子做出此種事來，我回去定會好好管束。」接著又說，「這也是事出有因呀，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碰上個母夜叉似的媳婦，心中煩悶才做此荒唐事。」說完，還抹了抹竭力擠出來的兩滴濁淚。

慈禧曾聽一個親王的福晉說過額敏的兒媳婦脾氣暴躁，於是心也軟了：「好了，馮愛卿，我看這事就算了吧，男人偶然偷個腥也不用少見多怪，讓額大人回去好好經驗就是啦。」

馮皓還想說什麼，只見慈禧站起身來說道：「此事到此爲止，不用多言，我看也該用膳了，這樣吧，昔日我帶你們去看看皇上，你們可都是他的左膀右臂，當前等我老了，還要多多輔佐皇上，大臣之間萬不可無故地生嫌隙。」

不一會兒，慈禧太后便帶著他們兩個到了偏殿，只見五六歲的光緒皇帝正在幾個太監的伺候下用膳呢。

小皇帝從高高的椅子上被太監抱上去，給慈禧太后請了安。慈禧輕輕點了搖頭，看了看三大桌百餘道菜肴，指著馮皓和額敏對光緒說道：「這二位是我們大清的賢臣，你長大親政後還要多多依仗他們。看他們來得還真巧，皇上何不賞食給二位？」

光緒聽後，一指遠處的一盤鵝塊和一盤魚塊，有模有樣地說道：「朕把鵝塊賜予這位老臣，另外一盤魚塊賞給這位年老的愛卿。」

皇上賜食，這是多麼大的光彩啊，兩團體趕忙跪下謝恩。

此時站在光緒身後的御膳房大太監海大貴臉上擦過一絲驚慌：「使不得，使不得啊，皇上！」

慈禧眉頭一皺：「怎樣，皇上恩賜肱股大臣，也得經過你的贊同嗎？」

海大貴嚇得「撲通」跪在地上呼道：「主子不敢，主子不敢！」見慈禧沒再發怒，他臉上依然顯顯露驚慌之色，腦子一轉，趕忙顫聲說：「太后的膳食也早已備好，還請太后移步。」

慈禧也覺得餓了，於是點了搖頭，帶著一干人等走了。

過了兩日，額敏忽然暴斃而亡，大小官員紛繁到額府弔唁，馮皓也來了。

一見到額福圖，馮皓便一把拉住他，嚴肅地說：「還請移步說話！」額福圖生性憨厚，也沒多想，便跟著馮皓離開了偏房。

馮皓問道：「賢侄節哀，不過額府將要大難臨頭啦！你們不要以爲仗著太后庇護，就可以把那賑災貪腐之事粉飾過來。」

額福圖聽後大驚，可還是強作鎮定地說：「馮大人，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怎樣聽不懂？」

馮皓嘻嘻一笑：「不要偽裝懵懂啦，事到如今，太后把此案交付於我，我自然可以救你，要是你不假話實說，恐怕要殃及全家！」說到這裡，他忽然臉一板，盯著額福圖，「假如我沒猜錯的話，額大人是吃了皇上賜的鵝塊後死的對不對？」

額福圖呆若木雞，說道：「父親吃鵝塊後就感到渾身不適，繼而嘔吐、大瀉不止，加上前些時身子就虛，治了兩日還是沒有挺過來。不過，此事只要我一人知曉，不能夠外傳。」

馮皓「哼」了一聲：「本官自然知曉，事先太后與皇上也賜予我一盤佳肴，爲何吃後無事，額大人吃了就一命嗚呼了呢？」

額福圖低下頭，沒錯，事先父親說過，他吃那鵝塊時，太后也讓皇上賜給馮皓一盤魚塊，只是父親吃時覺得鵝塊雖然看上去非常誘人，可吃起來滋味卻怪怪的，難以下咽，怎奈是太后和皇上的賜食，不敢不吃，於是便忍著吃了個盤底朝天。

想到這裡，額福圖再看馮皓，只見他斜著眼看著本人，嘴角顯露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淺笑。額福圖低聲說：「馮大人說得沒錯，難道這是……」

馮皓模稜兩可地說：「此事天機不可泄露，皇家怎樣能隨意賜食與人？其實太后她老人家早已曉得你父子賑災貪腐，後又形成流民滋事，令朝廷非常主動，再加上中央官不時彈劾，心中恨意難平，於是就有了殺意。只是礙於額大人是太后娘家一支，方便地下審理，只好賜他一盤毒鵝塊，賜他了斷。」

額福圖聽後，打起了哆嗦，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恨恨地說：「我從家父口中也得知，此案馮大人不斷在關注。馮大人，這事恐怕和你有莫大的關係吧？」

馮皓厲聲說道：「大膽，你竟敢置疑太后決斷！」說到這裡，馮皓凜然道，「太后老人家昔日讓我來此，就是要我來探你態度如何。把話挑明了吧，太后說了，你若供認那貪腐之事，老實交代，尚可法外開恩，讓你戴罪犯罪，不再追查。如若執迷不悟，定斬不饒！」

額福圖聽到這裡，大腦袋一下子低上去，雙腿一軟，跪到地上乞求道：「馮大人，我招，我招，只是大人千萬要在太前面前給我多說壞話！」

馮皓長嘆一聲，拉起額福圖：「擔心，我雖主抓這個案子，可不論怎樣說主犯是你父親，再說本官也顧及同僚之情，豈能斬草除根，只需你把賑災之事老實交代，太后那裡怎樣說，我心裡自然無數。」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張白紙交到額福圖手裡。

半炷香的時間，額福圖便寫好了。馮皓把那寫滿字的紙拿在手上，細心看了看，對額福圖抱了抱拳：「賢侄，這就對了，先忙額大人的喪事，等我好音訊吧！」說完轉身走了。

幾天後，額福圖府中來了一百多個禁衛軍。額福圖一看，走在前頭的居然是馮皓。額福圖剛要問對方來意，只聽得馮皓喊道：「太后懿旨到！」

額福圖一聽，馬上攜全家跪在地上。

馮皓念完後，額福圖就大叫起來：「馮皓，你不是說在太前面前給我說壞話嗎？怎樣會這樣！」

馮皓冷冷一笑：「我那都是騙你的，另外還有些事，等到你被斬時，我會讓你死個知道。」

「馮皓你個君子，居然耍我！」額福圖體壯如牛，說著就要撲過去，立刻被四五個軍士給摁倒在地。

馮皓走過去一口濃痰吐到額福圖的臉上：「呸，你借賑災貪腐、秉公自肥、惹起民變、擾亂社稷，件件滔天大罪，都可死上百回！對你這種人，人人可得而誅之，如今還敢跟我講信義二字！」說完，對身後的禁衛軍喊道：「還愣著干什麼？懿旨上早說得明知道白的，抄家！」

額福圖被投到牢房後，行伍出身的他天不怕地不怕，整天呼嘯，同處一室的胖子說道：「別喊了，反正關在這天牢的都是死罪，早晚得挨上一刀，這樣呼嘯還不如舒舒適服睡上幾天吶！」

額福圖滿心的憤怒正沒處撒，轉頭一看那個不修邊幅的胖子正咧著嘴笑他呢。額福圖罵道：「狗日的，居然敢笑老子，看我把你卵子捏碎！」說完就伸手向那胖子的褲襠掏去。

忽然，額福圖笑了：「你，你怎樣沒有……」

那胖子說：「唉，我就是專管皇上膳食的大太監海大貴。」

「啊，你、你怎樣落到如此境地？」額福圖脫口問道。

海大貴嘆了口吻說道：「都是我們這些太監自作聰明害的啊！」接著便把來龍去脈說了。

照老規矩，皇帝每頓飯有上百樣菜肴，得擺滿三張桌子。皇帝就座後，太監就將一盤盤菜肴順次端到皇帝眼前，由皇帝選擇。由於光緒年齡小，慈禧平常忙於政事，也不大關懷他，那些太監對光緒也不注重。光緒進餐時，海大貴擔任把小皇帝抱上椅子，然後就不論了。要曉得小光緒還沒有桌子高，一旦就座自然就下不來，太監又不把每張餐桌上的菜肴順次端來，光緒只好吃眼前的幾樣，頓頓如此。

後來，御膳房得知皇帝只吃眼前的幾樣菜肴，非常快樂，他們想出了個取巧的方法，除了皇帝眼前的幾樣菜外，其他菜肴這頓撤上去，下頓照上不誤。所以，每頓飯的上百樣菜肴根本上是臭腐不可聞的原饌。爲了讓這些菜防腐驅味，顏色鮮亮，他們便買來防腐葯和顏料撒在下面。

說完，海大貴搖了搖頭：「沒想到那次太后居然把腐菜賞給了兩個大臣，馮大人發現此預先稟告了太后，事情也就敗露了。」

額福圖聽後，上去掐著海大貴的脖子罵道：「家父原來是你害死的，他原本就體虛身弱，吃了那腐肉更是雪上加霜，這才不治身亡的！」

「住手！」一聲斷喝傳來。

額福圖把手一松，回頭一看，原來是馮皓領著兩個兵卒，提著一個籃子走了過去。

馮皓笑道：「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今天二位就要上路了，明天本官就是來給二位送行的。」

擺上酒菜，馮皓對額福圖說：「那天我吃太后和皇上恩賜的魚塊時，滋味怪異，故此雖然當場吃完，卻偷偷藏了一塊帶回了家。我夫人出身西醫世家，一看便瞭然於胸，說這些東西不是毒藥勝似毒藥，立刻拿來解毒藥讓我服下，這才救回一命。隨後我稟告了太后，太后派人清查下去，這個海大貴就把什麼都招了。之後我聽聞額大人居然暴亡，心想一定與那腐肉有關，於是對你稍一用詐，你就乖乖招了。拿著你招的供狀，我就找到恩師左宗棠大人，結合起來告到太后那裡。太后一看你的供狀，鐵證如山，哼哼—」

額福圖只覺眼前一黑，昏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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