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恐怖 > 和男友相約結婚他莫名消失,2年後閨蜜說句話我愣住:他早死了

和男友相約結婚他莫名消失,2年後閨蜜說句話我愣住:他早死了

每天讀點故事簽約作者:黑白粥 | 禁止轉載

楔子

這一日我出山會診,回到葯廬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不知哪裡來的一陣妖風將我檐下的紙燈籠給吹滅了,我只好摸著黑去開門,結果門還沒摸到,先踢到一個人。

那是個小姑娘,穿著單薄的衣裳倒在我的葯廬前,雙唇都被凍成了青紫色,從脈象上看卻沒什麼大問題,大概只是凍得暈了過去。

我將她扶進了屋,又給她餵了碗甜湯。半個時辰後,她悠悠轉醒過來,第一反應是去摸自己的劍,摸到後橫在自己的胸前,警惕地看著我道:「你是什麼人?」

我負手道:「在下……」

話還沒說完,她將四周看了一圈,又道:「這是哪兒?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

我沉默了一會兒道:「這是燕山關,我是這葯廬的主人,至於你為什麼會在這兒,我也不知道。我在家門口撿了你,又碰巧會些歧黃之術,醫者仁心,就將你救了一救。」

她沉吟著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大概終於覺得我不是個壞人,於是放下劍,傾著身子到我耳畔,輕聲道:「一定是那個人送我來這兒的,他偷偷跟著我已經很久了。」

我救下的這個小姑娘名叫肖若水。據她自己說,是江南某戶商賈人家的小姐,兩年前離了家開始行走江湖,大江南北都去過。

她的功夫並不好,但這兩年在江湖中行走時,每逢險境,總能化險為夷,因此她懷疑,是有人偷偷跟著她,在暗處保護她。

她對我道:「一定是他。幾天前我初到燕山關,雖然暈了過去,但並沒有暈倒在葯廬。一定是他把我送來這裡的……」

她說著,一雙眸子閃閃亮亮的,瀲灧著好看的光彩:「這次我一定要把他逼出來,我要在這裡住下來!」

「啊?」我頗有些為難,「雖然我也是個姑娘,但一人獨居慣了,況且這葯廬實在不算大……」

我話還沒說完,她掏出一錠銀子塞到我的手裡。

我道:「不過好在東邊還有一間房子,收拾收拾也是方便的。」

於是肖若水就在葯廬住了下來。

她隨身帶的行李不多,但是非常有錢,每天來我這裡蹭飯的時候,都給我一串銅錢,除此之外,就是抱著那把貼身的長劍去作死。

我攔她不住,也無暇去攔,只好每日都備些藥材,等她帶傷回來時,替她上藥,順便收點醫藥費。

如此過了半個月,她還沒死心,這一日照例大清早便出了門,傍晚回來時,帶回來一條瘸了的右腿。

我正在搗葯,見她這副樣子,終於忍不住問道:「今天又用了什麼樣的方式?」

她齜牙咧嘴道:「跳了個崖。」

我:「……」

她大概心情不好,在我給她上藥的時候,一直抿著嘴,望著劍柄上嵌著的那顆紅寶石發獃,半晌後忽然開口道:「這把劍是他當年送我的。我找了他兩年了,他一直守在我身邊,卻不肯出來見我。」

頓了頓,又道:「今日我從懸崖上跳下來的時候,心裡害怕極了,可我重重摔到了地上,他還是沒有出現。」

我忍不住道:「……葯廬附近就那麼一個懸崖,只有兩人高。」

肖若水:「……」

上完葯,我將瓶瓶罐罐收拾到柜子里:「這附近無人不知道我的葯廬,你暈倒在別處,也可能是路過的好心村民將你送來我家門口的。肖姑娘,你有沒有想過,這或許是你的錯覺,其實這兩年來,並沒有什麼人守在你身邊。」

我轉身,認真地望向她:「我的功夫不算差的,但這半月來,除了你,我確實沒發現附近有任何生人。」

肖若水愣愣道:「可我、可我……」

她就這麼喃喃了半晌,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到最後不由地紅了眼眶,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終於嗚咽著哭出了聲來。

肖若水苦苦尋找的那個人名叫傅書年,是個江湖劍客。

她為了找他,在江湖中遊走了兩年,見過塞外的黃沙,也見過大漠的飛雪,卻再沒找到他的身影。

肖若水是在十六歲那年遇到的傅書年。

她的父親是個古板的商人,從小照著大家閨秀的樣子培養她,於是她琴棋書畫樣樣都會一點,表面上長成一個乖順的小姑娘,實則心中卻懷揣著一個江湖夢。

她父親批評她:「女孩子么在家裡彈彈琴跳跳舞就好了呀,成天想著打打殺殺的,像什麼樣子?」

她低垂著腦袋一疊聲地應是,然後一轉頭就抱著偷偷買的木劍溜出門去,要去茶樓聽書,便是在那時候遇上的傅書年。

那是一個黃昏,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滿腦子還在想著方才茶樓里先生說的刀光劍影的江湖,手中執著木頭長劍唰唰唰地對著空氣刺著,路過一個巷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嗤笑。

那聲音是從肖若水頭頂傳來的,她循聲看過去,看到個穿夜行衣的蒙面男子,手中抱了把鑲著紅寶石的長劍斜卧在屋檐上,一條腿垂了下來,一副意態閑閑的樣子。

見她望過去,那男子挑眉道:「姑娘方才是在練劍嗎?」

肖若水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她當然也知道自己對著空氣刺的那兩下很是拿不出手,因此特地挑了這無人的巷子才敢賣弄兩下,卻不想還有個偷窺的,當下就回道:「先生這般打扮卻又一副悠閑做派,難道是在賞夕陽嗎?」

那男子一愣,忽而笑起來,道:「倒也不是賞夕陽,就是知道今日有個小姑娘會在這裡練劍,但肯定練得不怎麼樣,就特意等在這裡,想指導她一下。」

「你!」

肖若水一個「你」字的音還沒落下,眨眼間原本倚在屋頂上的人忽而到了她的身旁,一手攬過她的腰,一手抓過她提劍的手,在她耳邊道:「看好了!」

然後她只聽到耳邊是一陣風聲,和木劍銀鏢相擊的聲音。

黑衣男子的呼吸就在她頭頂,肖若水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恍然間只覺得她與這江湖間的差距果然太大,若是憑她自己,恐怕早就被那飛鏢紮成了個篩子。

然後再反應過來時,那男子已經護著她進了一處無人的庭院。他說:「你就先在此處待著,等到外頭沒了聲音才能回家,知道嗎?」

肖若水:「啊?」

然後只聽到那人手中的長劍錚然一聲出鞘,她還沒來得及問他名姓,他便已經閃身出了院子。

那天晚上,肖若水獨自一人在院子里呆到很晚,到後來聽著外頭劍器相擊的聲音睡著了。

隔天早上她推門出院子時,巷子里已沒了什麼人,只有她的父親帶著一幫家丁,正站在巷口,瞪圓了眼睛看著她。

肖若水徒勞地將長木劍往身後藏了藏,心虛地喊道:「爹。」

然後就被抓回家禁了足。

「所以呢?」我想了想,猜測道,「你對傅書年一見鍾情,又不服你爹的禁足,就溜出去找他了?」

「那倒沒有。」肖若水搖頭道,「經過那件事,我徹底認清了自己同這個江湖的距離,我覺得我爹說的是對的,這個江湖危險得很,不適合我這樣的小姑娘。」

我:「……」

「那時候我只是有些遺憾。」肖若水道。

她當然知道那天那些人都是奔著傅書年去的。若非遇上傅書年,她根本不會陷入險境。可他到底救了她的性命。

但她也知道,天下之大,再要同那人見上一面,親自道一聲謝,恐怕是沒什麼可能的了。

肖若水就這麼遺憾著,到底收了心思,藏起長木劍,轉而拾掇起了早年蒙塵的琴棋與書畫。

很後來肖若水已在江湖中行走時,總是會想,若是一切結束在那時候就好了。若是那樣,或許她此生都是生在江南富商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也就不會有後來的諸多煩惱了。

可她再一次遇見了傅書年。

那是一個晴天,她抱著琴泛舟游湖,快要泊岸的時候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隻機關鳥,直直地就要往她臉上栽,眼見著要撞上她的臉的時候,忽然往旁邊一彎,落在了她的腳邊。

肖若水驚魂甫定地轉頭望去,只來得及見到柳樹後划過的一片白色衣角和一截鑲著紅寶石的長劍。她一愣,剛想追上去,卻見到迎面走來一個婦人,手裡牽了個六七歲的孩子,低垂著眉眼向她道歉。

她含糊地應下了道歉,再往那排柳樹看過去時,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她順著那個方向追了很久,可是那個方向上巷弄交錯,要找一個不知往哪裡走的人實在不是很方便。

那天肖若水回家時天色已暮,她抱著琴走在路上,心情很是低落。

或許是認錯人了,她在心裡同自己說。

可是剛說完,便有白衣劍客,一手執劍,一手背在身後,與她擦肩而過。

肖若水走過去了兩步才回過神來,驚詫地轉過身去,確然看到那劍柄上鑲著顆紅寶石——那正是那日那個黑衣人用的劍,她雖然不曾見到那人的樣貌,卻是認得這把劍的。

肖若水向來是個乾脆的小姑娘,雖然早前也曾想過對待恩人要好好說話,但腦海之中尚在組織語言,已經下意識地喊道:「你……」

男子聞聲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著她。

肖若水道:「方才在湖邊,是你救了我,對嗎?」

「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肖若水一聽,頓時便笑彎了眉眼,道:「於你來說是舉手之勞,於我來說卻不是的,如果跌到了水裡,我會很狼狽。」她說著頓了頓,然後擺出一個正經的神色,認真道:「謝謝。」

然後又想起前些日子在巷弄里的那一次相救,忍不住又笑起來,再次鄭重道:「謝謝。」

「那也不必說兩……」

「我叫肖若水。」

男子一愣,最後,也只好道:「在下,傅書年。」

肖若水和傅書年在這樣的情況下總算是相熟起來,或許是因為那兩次相救的恩情,又或許因為她心中到底嚮往著那個江湖,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肖若水幾乎做什麼事都要想起他。

她打聽到傅書年要在江南留很長一段時間,於是每天都跑去租艘小遊船游城隍河。

遊船從水面過,肖若水盤腿坐在船頭吹拉彈唱,然後路過城南的月牙橋時,便會遇到一身白衣的傅書年。

那段時間他大概在會友,回回肖若水看到他時,他總同一個黑衣的男子一起,兩個人倚在橋邊喝酒閑談。

但肖若水的眼裡只有傅書年,往往遊船還未到橋邊時,她便遠遠沖著他招手,大聲喊道:「傅先生,這麼巧啊!」

傅書年舉著酒囊沖她遙遙一敬。

如是差不多半個月之後,她再路過月牙橋,終於沒再見到那個黑衣男子。傅書年胸前抱著劍立在橋頭,遠遠地便望著她,像是在等她。

等到她的船在月牙橋邊泊了岸,傅書年道:「小姑娘,若是下次想見我,可以直接來,不必繞這樣大的圈子。」

肖若水:「……」

沒有人會一連半個月日日都在游城隍河,她的這點小心思實在隱藏得太拙劣,卻還要紅著臉爭辯:「我沒有,我只是……」

卻「只是」了半天都沒個下文。

傅書年笑望著她,看著她的眉頭擰成一團,半晌後卻忽然舒展了開來,「對,我確實是想見你。」她坦誠道,「我想像前些日子那個人一樣與你做朋友,與你一同閑談江湖中事,與你一同把酒言歡。」

她說著這些話時,眉眼間都有些雀躍的神色。傅書年覺得很是好笑,將自己手中的酒囊遞了出去,道:「來吧,把酒言歡。」

肖若水遲疑了一會兒才接過去,小飲了一口,頓時覺得一股辛辣之味填滿喉間。她辣得忍不住跳了腳,然後便聽到傅書年刻意壓著的沉悶的笑聲。

然後他笑著向她伸出手,輕聲道:「給我吧,小姑娘。」

那之後肖若水便時常去找傅書年。

他大概是個江湖遊俠,平日里走南遊北,長劍從不離身。肖若水偶爾聽他講些江湖趣事,又見他劍柄上高調張揚的紅寶石,總覺得此人很是不凡,漸漸地一顆心便又不安分起來,摸出長木劍來要跟著傅書年習武。

她於武學上沒什麼根基,但好在早年學過些舞蹈,於是練起劍來軟綿綿沒什麼力道,身段卻好看得很。

傅書年便抱著劍在一旁看著她練劍,練到後來滿頭大汗卻興緻盎然,還要跑到他跟前問:「傅先生,我練得好不好?」

傅書年替她把落在發間的花瓣撿下來,一雙眸中盛著盈盈的笑意道:「好極了。」

那當然是完完全全的假話,但肖若水很是自得,她悄悄湊到傅書年跟前問:「那我跟著傅先生闖蕩江湖去,好不好?」

「什麼?」

肖若水鄭重道:「傅先生,你帶我走吧,帶我去你說的那個江湖。」

她的眼中俱是誠懇與認真,完全不是在開玩笑,傅書年一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笑道:「江湖有什麼好?」

他說著背過身去,頓了頓,才又輕聲道:「若水,江湖其實危險得很,你覺得它很有趣,那是因為我只揀有趣的講給你聽。」

「可是,」肖若水想了想,道:「可是……傅先生會保護我的呀。」

傅書年一愣,他回過身去,看到肖若水的眼睛,那是很清澈的一雙眼睛,望著他時,乾淨、簡單,甚至還有點點笑意。

那一瞬他忽然覺得清明。許久後他笑起來,輕聲道:「傻姑娘。」

那之後的第二天,傅書年終於要離開江南。他已在此地呆了太久,本就耽擱了行程了。

肖若水很是不舍,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挽留,只好抱著木劍蹲在橋邊生悶氣。

傅書年拍了拍她的腦袋,柔聲道:「賭氣做什麼?不出三日,我便回來了。」

肖若水抿著嘴不做聲,半晌後,一隻修長的手握著寶劍移進她的視線。她一愣,豁然抬起頭,看到傅書年含笑的一雙眼。

他故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有的人看來並不相信我,那麼,就請她替我暫時保管這寶劍,三日之後,我便回來親取。」

然而他到底沒能親自回來取回他的劍。

第三日,肖若水抱著劍從清晨等到傍晚,等到後來天色都暗下來,頭頂一片星河繁繁,可傅書年卻沒出現。

後來,他再沒出現。

這天燕山難得放了晴,但因正在化雪,還是冷得很。

我正縮在房裡烤火,肖若水推門進來,手中執一把劍,背後背著個包裹,一副很是乾脆勁爽的樣子,向我作了個揖道:「陸大夫,這段時間打擾你了。」

「你這是……」

「我要離開了。」肖若水道,「養腿傷的這些日子我冷靜思考了一下,可能之前真的是我的錯覺,並沒有人偷偷跟著我。但是我不會放棄的,我還是會去找他,一直到找到他為止。」

她說著,又向我作了個揖,轉身離去。

在她就要走出門的時候,我忍不住道:「肖姑娘啊……」

她聞聲轉過身來看我,那一雙好看的眼睛還是清清亮亮的。我一句話頓時堵在了嗓子眼,臨時改口道:「行走江湖不易,我們也算有些交情,臨別之際,我就贈你個走江湖的一字真言吧。」

「這個一字真言適用於難敵對手的情況。」 我在她希冀的目光的注視下緩緩道,「跑。」

那一天,我房間的門壞了。

好在肖若水走的時候,留下了一錠銀子作為賠償。

許久之後,我吹著門口透進來的冷風,忽然就覺得有點惆悵。

有些話我到底是不忍心說出口。

其實,如果傅書年已經死了呢?

或許肖若水一早就想過這種可能了,只是她為了找傅書年,花了兩年的時間,從那樣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長成如今能在江湖中獨當一面的遊俠,付出了那樣多的努力,即便有了那樣的猜想,也不願意相信吧。

不過,那到底和我沒什麼關係。

我在藤椅上縮了一會兒,實在凍得睡不著,想了想趁著雪霽,便起了興緻進山尋葯去了,傍晚回來的時候,有個一身黑衣的男子正站在我的屋外,替我修房門。

他很是警惕,一聽到我腳步踩過積雪的聲音便猛然回過身來,待到看清是我,才將周身的殺氣收斂下去一些,一雙眼卻還是如狼般牢牢鎖著我。

我將葯簍放下,閑閑地道:「你打不過我的。你在葯廬外徘徊了這麼些日子,我若是有心要揭穿你,肖若水還在時,便將你揪出來了。」

半晌後,他眼中的防備終於卸了下去,啞著聲道:「多謝。」

一陣冷風吹過,我縮了縮脖子,道:「門修好了就進去吧,外頭夠冷的。」

我先前同肖若水說,並沒有發現附近有除她以外的生人,當然是騙她的。其實從她剛被我撿到的那天起,我就知道,確實有個黑衣男子,一直在暗處跟著她。

我撿到肖若水的那日,便是他在遠處看著我將她扶近了屋裡,才放心地離開,守到較遠的地方去。

只是我雖不會見死不救,也從來不愛多管閑事就是了。但是這會兒這人自己被我碰上了,也就怨不得我起點好奇心了。畢竟肖若水這段時間借住在葯廬,給我添了不少麻煩。

我給那黑衣男子泡了杯熱茶,道:「所以你其實沒死,卻為何又要躲著不肯與她相見呢?傅書年。」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搖了搖頭,道:「我並非傅書年,我的名字叫狸奴。」

那天燕山颳起了很大的風,在颯颯的風聲中,狸奴給我講了另一個故事。

狸奴是個殺手。遇到肖若水的時候,他正在江南執行一場任務。

他的上一個任務是一次比較棘手的刺殺,在那次任務中,他原先用的兵器毀了。好在他的一個名叫傅書年的江湖友人也在江南,他便向他借了劍。

那日他抱著傅書年的劍在巷口等目標,卻先等到個粉色衣裙的小姑娘。

她似乎輕快得很,嘴裡不知哼著什麼歌,興緻高時,還要舉著手裡的長木劍對著空氣一陣空刺。

那模樣可愛得很,他忍不住笑出了聲,引得她望了過來,只好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方才是在練劍嗎?」

那小姑娘擰著眉,臉卻紅了起來,許久才回嗆道:「先生這般打扮卻又一副悠閑做派,難道是在賞夕陽嗎?」

他想了想,道:「倒也不是賞夕陽,就是知道今日有個小姑娘會在這裡練劍,但肯定練得不怎麼樣,就特意等在這裡,想指導她一下。」

也就是那時,他察覺到空氣中的異動,他曉得他要殺的人出現了,且那人已經有所察覺又將那小姑娘誤當作了他的同夥,向她擲了銀鏢。

攬住那小姑娘腰的時候他其實很是緊張。他並不是個開朗外放的人,方才言語間雖有輕浮之意,卻是虛張聲勢。也好在當時情況緊急,他將小姑娘推進宅子之後便又閃身出去了,不用去面對一時衝動後的窘迫。

那天晚上那小姑娘睡著了,他在小院外守了一夜,又在天將明時用了點小手段引她家人來此,躲在暗處見她安然地被父親接走了,這才離開。

半年後他與友人傅書年同游江南,再一次遇到肖若水。她租了艘小遊船,半個月遊了十來趟城隍河,每回明明一早就望見了橋上的傅書年,卻還要假裝專心彈琴的樣子,等到遊船近了,才裝著不經意一抬頭,然後沖傅書年招手道:「傅先生,這麼巧啊!」

狸奴見她回回都裝得那麼辛苦的樣子,實在很想笑,面上卻是個嫌棄的神情,道:「真是鬧騰啊。」

傅書年也道:「是啊,真是個鬧騰的小姑娘。」

但他說這話時,眼神很是溫柔,望著肖若水的背影時,嘴角也帶著點點的笑意。

再後來,便是那三日之約。狸奴在第三日的傍晚趕到橋邊的時候,肖若水還在薄薄的暮色之中等傅書年。

她抱著膝蓋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個,一副很是可憐的模樣,他想了想,到底沒能上前去。

他沒能告訴她,傅書年死了。

傅書年雖儘力在肖若水面前展現出最好的樣子,實際上卻是被父母之仇羈絆的人,就在他決定報完仇便放下仇恨的時候,他死在那一場報仇里。

臨死之際,他等到堪堪趕去的狸奴,鄭重將肖若水託付於他。他說:「她這樣愛鬧騰,他日若是闖下什麼禍,還望你幫忙照看些。」

狸奴想到那個在夕陽下舉著木劍的張揚雀躍的小姑娘,於是輕聲應道:「好。」

那句話簡直是個枷鎖。

狸奴是個殺手,兩年來這麼一聲不吭地跟在肖若水身邊,哪怕躲在暗處,也會給他帶來許多危險。我忍不住問道:「你這兩年來,就因為傅書年的這麼一句話?」

狸奴卻搖了搖頭,道:「並不全是因為傅書年。」

他望著杯子里沉浮的茶葉出了神,像是陷入了什麼長久的回憶,好半晌,才輕聲道:「陸大夫,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在七歲那年成了個殺手,七歲之前,卻是個沿街乞討的孤兒。」

所以狸奴初遇肖若水,其實並不是那一日在小巷中,而是比那早很多年,早到他還是個乞兒的時候。

他一輩子記得那個曾施給他一碗粥的小姑娘,她有著大大圓圓的眼睛,但是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又彎得像掛在天邊的月牙。

可天上的月是清冷的,那一雙眼卻是溫暖的。

那是狸奴前七年的人生里,見到的最好看的一雙眼睛。

很多年後他在斜暉灑滿的巷弄里遇見個雀躍著的粉衣小姑娘,她已褪去了小時候的嬰兒肥,但他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她有著同當年一樣的一雙眼。

所以即便那時傅書年不曾臨終託付,他也會守在肖若水身邊暗暗保護,無論多少年。

此刻在葯廬里,我看著狸奴略顯蒼白的面色,輕嘆了一口氣,道:「可是,你並沒有多少時間了,對嗎?」

狸奴一愣,半晌後在我篤定的目光的注視下,緩緩點了點頭。

其實方才見到他時我便知道,他中毒了。

他作為一個殺手,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有的時候面對的任務比較棘手,總是會有失手的時候。

我搭上他的手腕,探了半晌道:「此毒物可解,只能延緩發作,我可以贈與你一些葯,但主要還是看你自己,從今往後,斷不可動武了,不然即便有了我的葯,也沒什麼用。」

說完之後,我倆都沉默了。

其實我們心知肚明,他要在暗中保護著肖若水,先前做殺手時,又惹下那麼多仇家,想要不動武,那是不可能的。

我咳了一聲,想了想問道:「你不覺得遺憾嗎?那日在巷弄里的蒙面黑衣人是你,若非你陰錯陽差借了傅書年的劍,或許肖若水……」

我話還沒說完,狸奴便搖了搖頭:「她並非是因為巷弄中的那一次相救而對傅書年傾心的,她喜歡上的,是後來與她相處的傅書年,而不是當初在巷弄里救了她的那個人。」

「那先生接下來有何打算呢?」

狸奴將杯中的茶盡數飲下,然後起身道:「我原本留下也只是為了修好被她大力弄壞的門,如今已經修好了,便又要跟著她繼續上路了。」

狸奴離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是惆悵。

肖若水、傅書年與狸奴三人,因一把劍而生出許多蹉跎,此時事無可解。

大概是半年後,我又一次見到肖若水。

這一次她騎馬而來,馬背上還馱了個黑衣人,人還未到葯廬,就在那裡大呼小叫:「陸大夫!趕快救人!」

我幫著她把馬背上的人翻下來扶進屋,然後才發現,這人竟是狸奴。

我訝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肖若水一面幫著打了水,一面道:「我在東籬城外的一座山下遇到了劫匪,是這個小哥救了我,他原本也沒受什麼傷,不知為什麼打殺了那些劫匪之後突然嘔出一口血來,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我想了想,試探著問道:「你……不認識他嗎?」

肖若水搖頭道:「不認識啊。」

我:「……」

他果然便一直默默守在她身邊,從來不曾露面,她也從不知道他是誰。

我沒再說什麼,調了葯先餵了狸奴服下。

到了後半夜他終於醒過來,見到趴在他床前睡著了的肖若水,先是一愣。

我在一旁解釋道:「她說你是她的救命恩人,一定要留在這裡照顧你。不過我先前哄她喝了助眠的湯藥,這會兒睡得很沉。」

我見他不安的樣子,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告訴她你原本就身患頑疾,並非是因為救她受了傷才會暈過去的。」

他這才放下心來,啞著聲向我點了點頭,道:「多謝。」

頓了頓,又道:「只是還有一個忙,要請陸大夫相幫。」

我嘆了一口氣,沒說話。

隔天早上肖若水醒來的時候,狸奴已經走了。

我忙到大半夜才睡,剛躺下沒到一個時辰就被肖若水叫起來,她問我:「昨天那個人呢?」

「走了啊。」

「走了?」

「是啊,」我揉著眼睛道,「人家一個行走江湖的俠士,原本就有自己的事要做的。因為救你時犯了舊疾已經耽擱了許多行程,昨夜醒來之後,便連夜走了。」

「這樣啊……」肖若水頗有些失望,「他怎麼走得這樣急,我原本還想好好同他道個謝呢。」

我沒說話,只是心中忍不住想,你欠他的,何止是這麼一個好好的道謝。

可是狸奴不同她講這些事,她恐怕此生也不會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為她付出了那麼多了。

那天下午肖若水離開藥廬之後,狸奴緩緩地走了出來。

他的面色比先前還要蒼白上幾分,幾乎一點血色也沒有了。

我忍不住問道:「值得嗎?她到現在,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重重地咳嗽了幾聲,然後伸著拇指擦去嘴角的血跡,忽而笑道:「值得的。」

尾聲

狸奴死後,我將他葬在葯廬附近的山澗之中,給他立了一個沒有名字的石碑。

石碑的對面,是個兩人高的小懸崖。

我還記得狸奴同我講起肖若水跳崖那日的情形。

那時候肖若水在小懸崖上鬧騰,一邊鬧騰一邊試探著喊:「我真的要跳下去了!你再不出來,我就跳下去了!」

他躲在暗處想,真是個鬧騰的小姑娘啊。(原題:《舊風月》,作者:黑白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深夜奇譚 的精彩文章:

買零食好心分給舍友隔天被撬鎖,質問對方反一臉鄙夷:誰讓你藏的
淪落風塵後我被高富帥高薪雇做模特,以為脫離苦海誰知掉進另一魔窟

TAG:深夜奇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