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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沅水】蓮子苦心

蓮子苦心

從常德市往漢壽縣岩汪湖鎮途中,我迷迷糊糊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靠近西洞庭湖。車窗外時現一大片一大片的荷花,荷葉大得直教人以為不是荷葉,而是某種外星來的無名之葉,翠綠中點綴著點點的粉紅之芬芳。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欣賞如此闊大而漂亮的荷葉與荷花。

離開了西湖,後來遊覽柳葉湖時,又被一湖一湖的荷葉所吸引,拍了許多的照片,奢望把所有的芬香都「攝」如囊中。一隻輕盈的蜻蜓輕輕落在荷花蕾,微微煽動翅膀,花蕾含苞待放,閑適優雅。真乃「小荷才樓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我抓拍幾張照片,站起身來,發現蜻蜓的身後,有一朵寬大而燦爛的荷花,便用左手去輕輕拉開一片荷葉,試圖讓兩朵荷花都在我的鏡頭中,而且用一朵綻放的荷葉作為蜻蜓的背景,錦上添花,綻放的荷葉為含羞的花蕾裝扮。可惜,我一動荷葉,敏感的蜻蜓就飛起來了。蜻蜓飛離荷花,我急忙站起身來,觀察蜻蜓的去處,追尋而去。可惜啊,我不能跳下荷塘,踩著嫩綠的荷葉而走進湖水中,去追逐蜻蜓的飛姿,欣賞她的翩翩起舞。

2012年7月21日中午,隨溯源沅水—文化尋根之旅的黔湘八家媒體記者團來到常德市鼎城區城址村,又看到一帶一帶的荷葉與荷花,看不到河流與湖水,只有一串串翠綠的玉帶。據說,這裡是漢代時索縣古城的遺址,一條一條茂密的荷葉生長之處,便是當年的護城河。漢代已過去,城池不復存在,但肥沃的大地依然寬闊,彷彿漢代的文明猶存,大漢天子的風流依然,漢賦的韻律高古,漢隸的飛揚審美,始終滋養著這滿目的出水之芙蓉,可謂「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一大片一大片的荷,「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雖然烈日當空,所有人都是滿身大汗,但看見田田之荷葉,靜靜漫溢的荷香,彷彿都遇到了一陣陣的涼風,微風徐徐,滌盪著每一個汗流浹背的身軀,讓所有人稱奇而興奮。

幾個在路邊乘涼的村民看見我們的行攝,聽說是來走訪索縣古城址,尋古探幽,便拿出一蛇皮袋的荷蓮來招待。拍攝了足夠的照片後,常德市當地的媒體記者,有的人對荷葉荷花已司空見慣,便躲在樹蔭下悠哉游哉地吃蓮,享受蓮子清香甘甜的絕妙滋味。而來自貴州山區的我乃井底之蛙,對荷葉荷花十分新奇與新鮮,一直興味盎然地觀看她們的風姿綽約,期待一隻蜻蜓挺立在花瓣上,尋找某個充分表達亭亭玉立、清香襲人的角度拍照。所以,等到我走回客車上時,滿身大汗,站立在過道上曬風。坐在我右邊的常德晚報攝影記者潘敬林,早已有滋有味地享受蓮的美味,之後,也送給我一篷。來不及觀察別人怎麼吃,一篷蓮拿到手裡,便剝開蓮蓬,把一個蓮子送入嘴裡,吃了起來,彷彿吃進了一陣清爽的微風。

突然,常德晚報記者高玲大聲喊:「張達,你怎麼把整個蓮子都吃了!」我不知何故:「怎麼不太好吃呢!」

所有人都笑話我的孤陋寡聞,樂了,車上一片歡聲笑語,就如蓮子的清香,充溢著一車廂的空間。

潘敬林耐心地對我說:「嫩的好吃一些,這個老的就不甜了,而且蓮心要剝出來,不然就很苦。」

旱鴨子的我坐下來,仔細觀察,發現除了蓬,還有皮,「蓮」被呵護在內心之中。我剝去蓬,又剝開嫩綠的皮,用拇指和食指輕輕取出潔白的蓮心,不敢那麼乾脆一口吞掉那些玉潔冰清,而是慢慢放進嘴裡,細細咀嚼,有些苦澀,再回味,清香流入心裡,清涼襲心,把車窗外的酷熱拋在了身後,把剛才其他記者朋友們的笑話忘得一乾二淨,這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自嘲一番後,引得眾人的笑話,我就再也不敢吃蓮子了, 因為突然覺得美好的東西都如此: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補記:其實,之前就閱讀過汪曾祺先生的小說《受戒》,裡面的明子(明海)和小英子曾吃過蓮:「船頭蹲著一個跟明子差不多的女孩子在剝一個蓮蓬吃。……小英子把吃剩的半個蓮蓬扔給明海,小明子就剝開蓮蓬殼,一顆一顆地吃起來。」可是,當自己在現實生活中吃到蓮子時,還是不會吃,弄得笑話,可見我之前讀書不認真,囫圇吞棗,不過在書齋里搖頭晃腦地默念幾句空洞句子,而毫無真知,毫無實際的行動能力。後來再次閱讀《受戒》,才猛然發現這小說里早就教我如何吃蓮,也就想起陸遊的這首詩《冬夜讀書示子聿》:「古人學問無遺力,少壯工夫老始成。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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