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風物多7 雞腿演化史
篇目6
雞腿演化史
其實人活久了，就會發現，能吃到讓人哭的東西，還是挺多的。
我說的僅僅是好吃的這一方面。
為什麼呢？
因為一旦你有了故事，一個食物就能讓你想流淚。
比如，我今天只花了五塊錢買的一隻正新雞腿。
我第一次吃雞腿，絕對不是在肯德基麥當勞。
我的家鄉漢中在十多年前我上小學的時候是非常非常閉塞的。肯德基應該是在我上小學二三年級的時候，才在中心廣場開了第一家店。
第一次吃雞腿，是在中學巷的路口，那家叫「上海香炸裡脊」的店鋪。五塊錢一個，比拳頭還大。
雞腿點了之後，直接放入冷櫃旁的方形電子油鍋里炸，炸的滋滋作響。不一會後，炸東西的姐姐便用一個夾子夾起來瞅瞅，然後用剪刀剪一刀看看，熟了之後就直接塗上醬料用塑料袋一裝拿給你。那醬料是以紅油辣子為主的，裡面會加入很多香料，具體不詳。但總是很香的，雖然很紅，辣味倒是不重。
我小學是在漢師附小上的。漢師附小就在中學巷的中間。從漢師附小放學出門一個班會排成兩個路隊，一個朝東走一個朝西走。這家「上海香炸裡脊」就在中學巷的最西邊，與北大街的路口交界處。
排了往西走的路隊的時候，父親來接我，有時會給我買一個炸雞腿。
那是我有記憶以來的最早關於炸雞腿的記憶。
漢師附小是全市最好的小學，自然雲集了許多家境極為優渥的學生，再加上那時的中學巷還有兩個高中、一個初中和一個師範院校，沒到放學時間，這家口味極好的炸串店都是人滿為患。每次買雞腿，總要拖著小小身板在一群人里等待很久。
「上海香炸裡脊」的招牌是炸裡脊。裡脊切成薄片串起來放入油鍋里快炸然後刷上油辣子的醬料，鮮嫩好吃。除此之外，藕合、鍋盔、土豆、雞架、雞胗、牛排、魷魚也都非常有特色。這家店鋪現在依然開著，不過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主人。所幸的是，味道倒也保留了七八分的原樣。這可能是所有在中學巷上過學的人的一個味道記憶了吧。（這可是很了不得的，因為全市城區的高中都在這裡，也就意味著凡是在城區讀過高中的人，都知道這個地方。）
也許其他人提起「上海香炸裡脊」有著自己的回憶，他們可能更愛裡脊。但對於我來說，提起中學巷那路口的炸串店，我第一反應會是一隻大雞腿。
五塊錢一個的，比拳頭大的，帶著酥皮的，留著汁的，用一次性筷子穿著的大雞腿。
被拆掉的中學巷
第二隻讓我印象深刻的雞腿，是「艾迪森」的雞腿。
艾迪森是本地的一家蛋糕店，現在已經完全不買任何和甜品無關的東西了。
但在肯德基到來之前，它就是本地的「肯德基」。
那時艾迪森還在現在已經改了名字（抱歉我竟一時間忘了，因為以前的名字才是老漢中人的記憶）以前叫「世紀陽光」的商場底下開著買漢堡雞腿的檔口，直接地佔據了整個商場一樓東面的臨街門面。漢中城裡的人乃至跟前的縣區的人，都沒有不知道的。
我要不得不承認的是，現在漢中00後都不知道艾迪森雞腿是何物的這個雞腿，是我記憶里吃過的最好吃的炸雞腿。
艾迪森的雞腿裝在一隻硬紙盒子里，類似於以前的肯德基的包裝。打開之後，是炸的色彩均勻、形狀工整、香氣撲鼻的雞腿。
艾迪森的雞腿裹得麵包糠很厚，但是極為的酥脆。第一口下去，往往會感到雞腿皮在口中正「咔哧咔哧」的裂開。因為麵包糠又厚又酥，所以皮肉是直接分離的。
艾迪森的雞腿把皮撕開後，香香脆脆的嚼下去，是汁水滾動的白色的雞腿肉。雞腿肉被香料腌制過。嫩白的雞腿肉總是又有滋味又很新鮮。現在的雞腿吃多了，真的很難想像那汁水可以在口腔里輕濺而香料味足雞肉本味又在的感覺。
可是我吃的艾迪森的雞腿不多，一個手也許就能數過來吧。
在那個雙匯烤香腸才1塊錢一根而艾迪森烤腸都已經3塊一根的時候，艾迪森雞腿比巷子口的炸雞腿自然貴了很多。那個時候家裡的情況也並不好，而且自己體質很弱容易得病，母親不喜歡我在外面吃東西。
所以呢，一來二去，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艾迪森就消失了，雞腿就沒吃到過幾個。
圖片來自網路
後來的記憶當然是屬於肯德基的。
小時候，能去肯德基過生日，那是可以第二天對同學說的。（當然我也沒怎麼去過，而且我生日從來都在假期也沒機會說）
不過我對肯德基的雞腿一直沒什麼好印象。
很久之前，上小學的時候，中學巷口的炸雞腿和艾迪森的雞腿對我來說，簡直是每天期盼的美好嚮往。
後來去了肯德基，當我終於可以點一份雞腿吃的時候，那柴而澀、干而硬的口感簡直驚呆了我。後來，我去肯德基的時候，會時不時想，要不要再試試。於是，我在肯德基一次次希望自己可以喜歡上吮指原味雞而放棄對漢堡的選擇，最後，卻都一次次把剩下的柴硬的雞肉放下默默的告訴自己挑戰失敗。
嗯，我只喜歡肯德基的漢堡，牛肉餡的。
最後還是以傷感告別吧。
現在，我可以中學巷口一次性買二三十塊錢的炸串了，但是我不願意買他們家的炸雞腿了。因為我發現，我以前吃的他們家最多的炸雞腿，是現在味道變化最大的。
現在，艾迪森早已告別簡單的組合桌椅的裝修了，雖然那樣的裝修在那時已經很洋氣，而且艾迪森早已有了自己好幾家分店。但是在店裡已經完全買不到油炸食品了。
現在，我連肯德基都不想去了。肯德基已經成為了景區防欺詐的用餐選擇和臨時衛生間供給處。我願意我可以花更多的錢在生日吃火鍋或者買一個大蛋糕，或者乾脆不花錢什麼也不幹。總之，肯德基對我來說和小時候的意義完全不同了。
不過，我今天買到的正新雞腿還是讓我感動了一下。
我沒有想到，十幾年的時間，我竟然還是可以買到一隻只要五塊錢的雞腿。而且這隻雞腿也是裹著厚厚的麵漿炸的，它是多麼像我懷念的那些雞腿啊。雖然口味還是差了很多。
這十幾年來，變化了多少多少啊。
「上海裡脊」店沒有消失，主人卻不知道換了幾茬；艾迪森的雞腿已經堙沒於歷史，真正地成為了童年裡才有的珍饈；肯德基不再高大上，變成了在外用餐的最後備選。
人呢？
我也長大太多了。我其實不怎麼喜歡吃雞腿了。
漢中城裡的人也不會再把「世紀陽光」一樓的那家雞腿作為獎勵孩子考試成績好的獎品了。也沒幾個孩子還整天對著雞腿念念不忘。交通的巨變和網路的發達，他們的世界遠比我們那個時候與外界同步多了。
雞腿離我離我們的生活都遠去了，不再是對於「美食」的唯一嚮往和渴求。
我知道，這不僅僅是生活變得更加美好了。
也告訴我，我們的另一個「美好的時代」真的遠去了。
圖文BY：秦嶺雲橫天
註：封面圖片及已標註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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