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擁有一顆高貴的頭顱
@海德沙龍：顱骨修飾是一項古老而廣泛流行的傳統，其廣泛程度遠超過將敵人頭蓋骨做成飲器的傳統，或將指骨做成項鏈的傳統，甚至可能超過切割包皮的傳統，而就其深刻程度而言，和顱骨修飾相比，文身那是相當膚淺了。
作者:Chris White @ 2015-05-26
譯者:尼克基得慢
校對:babyface_claire(@許你瘋不許你傻)
來源:Atlas Obscura
網址:http://t.cn/R2fqjbq
顱骨的刻意修飾，又稱「圖盧茲畸形」。（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2013年，在法國東部阿爾薩斯（Alsace）工作的考古學家發現了一些突兀的東西，未受專業訓練的人會覺得非常奇怪。研究人員發現了一位貴族的墳墓和頭骨，該貴族死於約1600年前。她的頭骨嚴重變形，額頭扁平，而後腦勺隆起呈圓錐狀。假如一位業餘發掘者以為他們發現了UFO目擊者常聲稱看到的「灰色外星人」，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這就是一例「人工顱骨修飾」，或用俗話說就是以外力改變頭部自然形狀的做法。儘管看起來詭異，但這並不是一次意外，也不是五世紀同類做法的唯一代表，甚至不是只出現在法國。直到二十世紀早期，法國西部的德塞夫勒省（Deux-Sevres）仍存在一種人工顱骨修飾的形式。名為圖盧茲畸形的頭部束帶習俗在法國農民之中很常見。嬰兒的頭部會被緊緊束縛，並用襯墊保護頭部不受意外衝擊。大約在同時期，這種習俗也出現在俄國、高加索地區和斯堪的納維亞。
這說明改變頭部形狀的做法並沒有那麼令人震驚的獨特；它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都很常見。這種習俗的意義並不明確，所以理解這些社會選擇改變頭部形狀的原因和方式，將會揭示出很多信息。
起初，頭部扁平化是「為了將一群人同其他人區分開來，彰顯個體的社會地位」。在歐洲，這些習俗流行於從中亞高加索地區移居來的部落，如匈人（Huns）、薩爾瑪提亞人（Sarmatians）、阿瓦人（Avars）和阿蘭人（Alans）。這些地方的確是發現最早疑似人工顱骨修飾者遺迹的區域。
儘管早期觀察到這種法國、東歐習俗的歐洲人會同情頭部被束的兒童，但隨後的研究讓專家們相信，顱骨修飾對認知能力並沒有影響，腦容量也並無不同。根據《神經外科》雜誌上一篇2007年的文獻，「即使在那些實行重度顱骨修飾的社會，也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存在負面影響。」
(Photo: Didier Descouens/WikiCommons CC SA 3.0)
在伊拉克靠近伊朗和土耳其邊境的庫爾德斯坦地區，1960年發現了一座前陶器新石器時代的墓地。這個被稱為「沙尼達爾洞穴（Shanidar Cave）」的地點有一萬多年的歷史，裡面有35具屍體，包括一些最早實施人工顱骨修飾的人。匈人和阿蘭人似乎都來源於中亞，隨著他們向西推進到羅馬帝國（常受邀充當僱傭兵），其束頭習俗也隨之傳播，被一些住在中西歐的群體所接受。
我們擁有的關於人工顱骨修飾的最早文獻來自生活於公元前750年到650年的希臘詩人赫西奧德。在他的神話《女性目錄》中，赫西奧德提到了一個來自非洲或印度的部落，名為「Makrokephaloi」（或「Macrocephali」），大致可翻譯為「大頭族」。
西方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也曾在作品《空氣、水和地方》中提到Macrocephali，該書寫於約公元前400年。希波克拉底不只提到過Macrocephali，而且還弄清了相關技術。希波克拉底沒有將這些人神化，而是告訴我們他們束頭的方法和原因：「他們認為越尊貴的人頭越長……在嬰兒出生後，當嬰兒頭部還很軟時，他們就動手改變頭部形狀，用繃帶和其他適合的工具束縛頭部來呈現拉長的形狀……」
並不是只有歐洲作者驚奇於此種習俗。中國佛教僧人和旅行者玄奘的17年印度之旅為中國經典小說《西遊記》提供了靈感，他也曾報道過這種習俗，是在當今中國西部新疆地區碰到的。玄奘提到了喀什葛爾（Kashgar）的人們，那裡普通人家的孩子頭部會被用木板壓平。
(Photo: Tropenmuseum/ Royal Tropical Institute/WikiCommons CC BY-SA 3.0)
因此，在法國發現的這個女人可以被裝進更宏大的文化敘事——有關遷移，有關高等級和高地位，有關征服的故事。儘管將這種習俗貶為幾千年前流行的詭異事情是很方便的，但這並不能讓我們接近真相。
在美洲一些部落中，父母也會束縛嬰兒的頭部來改變其形狀。瑪雅人和印加人都會改變兒童的顱骨形狀，正如當今美國的巧克陶和奇努克部落。他們這麼做的理由一定是相同的，就是讓孩子融入他們的社會結構，並躋身於顯貴等級。對瑪雅人來說，這還有宗教意義。
根據西班牙征服美洲編年史作者Gonzalo Fernandez de Oviedo，一名瑪雅人如此解釋道：「這麼做是因為我們祖先被神告知，如果我們頭部被如此改造成型，我們就會顯得高貴……」
兩種不同類型的人工顱骨變形在瑪雅文化中流行，而且顯示了所有者的等級。那些註定（或希望）擁有高等社會地位的人會施行「斜角變形」，形成又高又尖的頭部形狀。然而，一般人只能使用「垂直變形」，形成顱骨渾圓、兩側扁平的形狀。這些頭部形狀究竟是模仿美洲虎的顱骨來顯示力量，還是模仿玉米神來象徵豐收，歷史學家和考古學家還在爭論不休。
秘魯伊卡城中伊卡地區博物館展示的帕拉斯卡頭骨（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人工顱骨修飾也記錄在遠至澳大利亞和加勒比諸島的人類遺迹之中。但這不只是一種古代風俗。它仍然存在於世界上一些更偏遠的村落。
在波利尼西亞，這種傳統仍然存在（雖然已很罕見），剛果芒貝圖部落族人就是如此。在萬那杜，頭部形狀是與著名的民族英雄和宗教相聯繫的。一位來自馬拉庫拉島——位於馬努阿圖島鏈——的人曾對經驗豐富的人類學家柯克·霍夫曼說：「這種習俗源於我們人民基本的精神信仰。我們認為那些擁有拉長頭部的人更加英俊或漂亮，而且這種長腦袋也表示有智慧。」
在死後一千多年裡，這位在阿爾薩斯發現的古代貴婦並不孤獨。像任何人體修飾一樣，美不美只能由觀者說了算。而如今，她仍然擁有像她一樣崇敬同樣頭型和習俗的同好。
(Photo: Wellcome Images, London)
(編輯：輝格@whigzh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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