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瞎子養了一隻神雞

庄 秦

瞎子劉的算命攤擺在一條小巷子中，他從不像其他神漢那樣玩花招，也不給客人摸骨，只是養了一隻神雞。平日，誰要算命，只需用硃砂筆將生辰八字寫在黃表紙上，交給瞎子劉就行了。瞎子劉接過黃表紙後，用手扶三下鼻樑上的墨鏡，再用手指在鏡片上抹三下，然後微微一笑，把黃表紙塞進蒙了黑布的雞籠中。只消一會兒，雞籠里就會傳出尖細的「喔喔」聲，其中似有說話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般。

這些話通常都是指點客人的：何方為吉何方為凶，什麼長相的女人能旺夫，什麼樣的男人會克妻。有個不信邪的客人，提著匕首逼瞎子劉當面拉開黑布，卻只看到一隻沉默不言的大公雞。還有一次，一個袍哥老大強行搶走了神雞，可神雞在袍哥堂子里只待了一夜就暴斃了，而同一天，袍哥老大也被人割喉分屍，扔進了糞坑裡。至於瞎子劉，閉門謝客三個月後，又捧了一隻神雞，出現在那條巷子中。

江湖上有傳聞，瞎子劉養的神雞有靈鬼護身，能看透生死，更能預知前程。而瞎子劉在算命前，用手扶三下墨鏡，再抹三次鏡片，則是他在請鬼上雞身。一時間，很多人來到小巷，找瞎子劉算命。神雞算一次命，就能賺五十塊，靠著它，瞎子劉真是日進斗金。只有一個姓張的乞丐看出了蹊蹺。這乞丐張早年為了討口，曾經去過雲貴川交界的苗寨，在那裡學到了一種不傳之秘，叫作腹語。

有了這種本事，不張開嘴巴，就能通過肚子發出說話的聲音。乞丐張知道，瞎子劉的神雞根本不會說話，所有的話都是瞎子劉用腹語說出來的。乞丐張不由得起了壞心思，想要替代瞎子劉。他精通易容之術，又和瞎子劉身材相仿，只要戴上一頂假髮，貼上幾塊膏藥，在臉上造幾道蛙紋，再戴上瞎子劉的墨鏡，他就能裝扮得和瞎子劉一模一樣。乞丐張已經觀察瞎子劉很久了，可以模仿他扶墨鏡、抹鏡片的動作，不露半點破綻。

這天晚上，乞丐張帶著一柄剔骨刀，偷偷潛進了瞎子劉家，將他綁在椅子上。瞎子劉大聲質問：「你想幹什麼？」乞丐張沒動嘴，用腹語說：「你的那一套我都懂，以後我就是你了。不過，我有一點和你不一樣，我不是瞎子，比你更能享受這好日子。」瞎子劉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面如死灰，想了片刻，也用腹語說道：「你剛才說的這番話，我曾經對另外一個用腹語算命的人說過。我敢保證，你最終一定會和我一樣……」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剔骨刀割斷了脖子。乞丐張得意極了，他從瞎子劉的屍體上取下墨鏡，戴在臉上，然後對著鏡子，模仿瞎子劉的動作，扶了三下鏡框，又用手指抹了三下鏡片。

就在這個時候，墨鏡鏡架發出「啪」的一聲響，乞丐張只覺雙眼一陣劇痛，眼前一片漆黑。原來，兩支鋼針從鏡架里射了出來，正好射進乞丐張的眼珠中，這下他成了真正的瞎子。乞丐張這才明白，瞎子劉臨死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從此之後，變成了瞎子的乞丐張，在算命前都會扶三下鏡框，再用手指抹三下鏡片。三年後，有一個懂得腹語的讀書人找上門來，準備割斷乞丐張的喉嚨，乞丐張對他說：「我敢保證，你最終一定會和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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