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人射箭攻擊飛機？英媒分析亞馬遜文明為何衰落

英國對話雜誌網站4月6日發布題為《「失落」的亞馬遜部落：為何西方無法擺脫對黃金之國的迷戀？》的文章稱，近日，在亞馬遜河流域的塔帕若斯盆地發現了一些遠古定居點。這不是傳說中的黃金城，不過這樣想也是情有可原的。新聞報道體現了人們對於熱帶世界或許曾經像埃及平原和美索不達米亞那樣孕育過眾多輝煌社會文明的想法的執念。《新聞周刊》預告說最新的這些發現將「改寫」哥倫布之前的美洲大陸的歷史。《衛報》則宣稱：「考古學家發現了失蹤的亞馬遜村落。」

與此同時，《國家地理》雜誌（該雜誌為這次考古項目提供了部分經費）宣稱「在亞馬遜叢林曾生活過的人口數量比以前認為的高出數百萬」。這顯然與環保主義者們多年來一直提及的原始風貌理念相去甚遠。正如埃克塞特大學的一名研究人員對《華盛頓郵報》指出的，「看起來這裡曾混雜了不同的文化」。

來自亞馬遜地區的新聞長期以來都與「失落的部落」或者「與世隔絕的民族」有關。1970年的一部紀錄片曾描繪這類題材的要素，即當地土著民族拒絕被同化。在新世紀里，這種側重多少有了一些改變。越來越多地，生活在亞馬遜的土著民族不僅被描述為「失落者」，而且還被描述為佔有一個有可能在石油勘探、採礦和伐木中喪失自我的自然領地。

「失落」的印第安人

2008年，巴西全國印第安人基金會（FUNAI）官員小何塞·卡洛斯·多斯雷斯·梅雷萊斯發表了幾張令人印象深刻並且至今仍廣為流傳的圖片，圖片中身上塗了怪異色彩的印第安人試圖用弓箭射落飛機。梅雷萊斯把這些部落和他們的土地所遭受的威脅是「對自然界的嚴重犯罪」。

梅雷萊斯表示，如果讓「與世隔絕的」印第安人承擔阻止破壞性開採木材的任務，這項努力會進行得更有效果，部分原因是在大城市公眾眼中，「異國情調的印第安人」是有力量的象徵。

2016年的一部紀錄片記述了梅雷萊斯為引起公眾對土著印第安人困境的關注而進行的一些努力。正如對該紀錄片的一篇影評指出的，「與世隔絕」一詞存在有益的歧義。對於天真的觀察者來講，這個詞意味著自治與隔絕。但在事實上，巴西全國印第安人基金會官員用這個詞來指認那些與政府指定的代表沒有任何官方聯繫的部落。梅雷萊斯本人在回答《衛報》有關這一詞語的詢問時作出了如下回復：所有那些被描述為「與世隔絕」的部落都曾與我們有過接觸，通常是以暴力方式。他們不想要正常的接觸。但是至少在過去100年里，他們一直在用斧頭、彎刀和鐵鍋來襲擊我們。

現在「失落的」印第安人被稱為是歷史上印第安人在現代社會的後裔（也就是說最正宗的亞馬遜部落後裔），他們將繼續成為亞馬遜地區一個令人生畏的符號，而且現在還得到了有關一個歷史性熱帶文明被發現的看法的支持。畢竟，新聞界的報道仍然受到對於消失的城市、消失的部落以及奇異的新熱帶主義的迷戀所驅使。

因此，這些發現或許看起來會打破我們之前對亞馬遜的認知。但除了這個特定地區的數字之外（最近這項研究的作者估計曾有大約50萬至100萬人口在上塔帕若斯盆地居住過），並沒有什麼新的收穫。幾十年來有大量文獻挑戰了之前盛行的有關亞馬遜地區在被征服前的原始特徵的看法。圖為印第安人試圖用弓箭射落直升機。

冒牌天堂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就在這些新發現對外宣布的同一個月，阿爾弗雷德·克羅斯比和丹尼斯·沙恩這兩位對重新認識亞馬遜歷史做出過巨大貢獻的學者去世了。

包括這兩位學者在內的大量學者的研究一直對以下面這種說法為中心的正統觀點提出挑戰：亞馬遜地區是一個本質上只適合最邊緣的社會存在的「冒牌天堂」。而有關頭領地位和國家原型的社會複雜性證據——例如被最近的發現進一步證實的那些證據——與這些說法不符。

但是，對亞馬遜「綠色地獄」形象的挑戰具有漫長的歷史。事實上，第一個歐洲血統的亞馬遜河流域編年史作家加斯帕·德卡瓦哈爾1542年曾報道說在河岸有密集人群居住。這與後來有關亞馬遜地區只有少數與世隔絕的居住在林中的原始狩獵採摘部落的看法大相徑庭。從那時起，還有其他很多人通過多種方式促成了對於古代亞馬遜的重新定位，這種新定位拒絕屈從於流行的刻板觀點。

實際上，古代印第安人很少有過接近於流行的明信片圖片顯示的那種與世隔絕或平靜的生活。今天的情況也是如此。如今他們正遭到國家和渴望獲得資源的闖入者的圍攻，因此通常表現出一種與外界存在高度的社會衝突（例如他們要致力保衛領地）、絕望（自殺率極高）和文化解體為特徵的存在。 圖為亞馬遜地區航拍圖。

老生常談

在事實的基礎上，對於被一再提及的亞馬遜神話（其失落的部落或失落的城市）提出質疑並非難事，儘管這樣的異議在老生常談的威力面前顯得相當無力。比起對亞馬遜「廉價自然」——礦藏、水電資源、木材和耕地——圖利性開發的陳詞濫調，這些老生常談要中聽得多。但是關於「失落民族」遭到資本主義工業圍攻的典型描述幾乎沒有抓住該地區資源開採的長期、植入和全球主義特徵。

這些老生常談的流行並不意外。但是令人沮喪的是，現在與過去的關係常常被弄得模糊。我們一再談起失落的世界、失落的民族、失落的文明，彷彿這是某種自然過程，而不是這些社會（以及它們的自然環境）遭受持續和系統性破壞的結果。

「失落」、誤入歧途或是需要「重新發現」都不是亞馬遜地區的本質狀態。明信片上的圖片和傳說的黃金城幻想，並不能概括對於亞馬遜地區發展過程中正在發生什麼的現實評估。圖為藝術家繪製的傳說中的「黃金國」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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