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詩意與信仰
詩意是一種精神,它教會我們把生活和自然融為一體,通過對大自然的感情,醫治我們心靈的創傷。
詩意是一種狀態,它會將我們深切的滲入社會,使我們對大自然寄予無限的深情,並用一種藝術的眼光看待人生。
從歷史來看,德國的哲學最後有兩個終點:一是以康德為代表從理性皈依信仰;一是以海德格爾為代表對存在的追問遁入詩意的曠野。【就後者來說,海德格爾從荷爾德林那裡完成了跨時空和學科的繼承。】
如果說還有第三條道路(從某種意義上說的確有),只是不具備普遍性,那就是哲學上的先知,比如尼采,而先知是帶來毀滅的消息的,尼采宣告了形而上學的終結,親手埋葬了一個長達兩千多年的哲學譜系。而這種先知式的人物只能是人群中的少數。而先知的結局是無法作為常數納入經驗的視野,就尼采而言,瘋狂,卻與歷史上的各種先知殊途同歸。
就人類的理性來說,我認同康德。人類的理性只是人類作為一種有限物種的一種精神功能,這種功能甚至未被所有人類種族獨自開發出來,也並沒有用來建構自身的文明。作為人類,無論理性有著多麼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皆來源於人類自身。因此,理性,也同樣有著有限性。而人類對於無限的渴望,是人類的本性。這種渴望,是無法用有限性的方法滿足的。當理性也無法填補對無限的渴望時,人們又該依靠什麼來獲得精神的慰藉?
我認為康德的路徑不僅僅是在哲學層面表現出人類對自身的認知,而且具有普遍性。對於西方文明而言,理性在其文明中的核心位置,使得關於理性的活動,在其終點等待的,幾乎都指向了信仰。
這種由理性到信仰的過渡或者說升華,展示了人類這一族群的一種共性——當然,並非全部人類。經驗顯示,人類更傾向於有宗教信仰——無論哪一種宗教。我猜測這與人類漫長的史前生涯有關,信仰,幾乎以一種本能的方式遺傳給未來的人們。在這個意義上,真正的無神論者少之又少——那些表裡如一的無神論者,會如何看待人類的信仰本能?這裡不擬討論無神論的問題,還是回到哲學的層面來。
如果理性的盡頭不是信仰,那麼,又是什麼?海德格爾提供了一種路徑:詩意的生活。
在我看來,這種詩意的生活,是向著「美」而生。而這種「美」,已經有著一層神秘的意味。尼採在其作品中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基督教文化的反感和憤怒。【值得一提的是,基督教神學與柏拉圖之間的關係,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認為基督教神學是對柏拉圖哲學的神學包裝。而這似乎也可以解釋,尼采對於形上學的厭惡。】尼採的方法是回到柏拉圖之前,這給予海德格爾,以及之後——比如福柯——思想者們一條思想路徑。
回到柏拉圖之前,並不意味著驅逐信仰,而是擴展了思想的廣度,無論海德格爾還是福柯,都從這種思想路徑中獲得了啟示。而這種回到柏拉圖之前的嘗試,也的確為信仰對於人類精神的意義,提出了一種重新審視的角度。
對於蘇格拉底、柏拉圖這一群人來說,宗教信仰和理性之間似乎並不存在抵觸,應該說,兩者很好地交融在一起。為什麼之後信仰與理性之間的張力加劇?這的確與基督教文明對於歐洲文明的重建有關,應該說理性,相較於宗教,更晚從中世紀的環境中重新發掘出來。而此時,距離蘇格拉底的時代已經遙不可及。思想者面對的是一個教會和信仰無比強大的環境,理性的成長必然是緩慢的,而且帶著環境的痕迹。
直到啟蒙運動大體完成,宗教神權的影響才逐漸式微,理性的茁壯在漸漸褪去宗教的痕迹,經過二十世紀上半葉劇烈的滌盪,形上學為代表的哲學沒落,但是,人類的精神——確切地說是舊大陸居民——卻無家可歸。向信仰的回歸,成為了可以預測的選擇。但是,哲學也在嘗試尋找自身對這一精神需求的回應。
對於蘇格拉底時代來說,城邦公民與城邦政治之間的結合緊密,使得公共生活佔據了人們生命的重要一部分。而在今天,人們有了更多私人的空間,如何照料自身的靈魂(曾經這是教會的義務和責任)?成為了一件「私事」。在這個意義上,哲學可能提供的解答,也只是其中的一種。
從柏拉圖之前的思想譜系中尋找升級歐洲文明的線索,尼采看到了酒神精神,海德格爾看到了克羅諾斯,福柯看到權力發明前的人身狀態……但是,這些思想者的探索難以適用於普通人身上。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信仰與詩意並非難以兼得,而更重要的是,大多數人也不會抵達理性的盡頭,而在窮途之處尋找理性之外的襄助。
舊大陸的文明在不到五十年的時間中就將數百年積累的物質與精神財富耗盡,而在此之前,當一種天命的危機降臨在舊大陸時,以國家為疆界的繼承者們,用最原始的方法,意欲在文明毀滅前多呼吸一口,而這恰恰加速了毀滅的進程。命運值得玩味,只有當歐洲文明燃盡之時,歐洲的結合才真正開始。而此時,文明的中心已經轉移到新大陸。舊大陸的居民在新歐洲尋找著自己安身立命的方式,只是曾經的光榮遠去,人,再次成為了其自身。
而對於那些既不需要信仰,也不需要詩意的人群而言,無法理解理性末路的痛苦,足以證明:無知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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