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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撰寫農民戰爭史-讀王綱《張獻忠大西軍史》有感

如何撰寫農民戰爭史

----讀王綱《張獻忠大西軍史》有感

張獻忠與李自成是明末農民起義中兩位旗鼓相當的領袖。他們推翻明王朝的歷史功績是均等的。明人谷應泰說:明王朝之亡「譬猶人之死也,獻縶其手,而後闖刺其心;獻揕其胸,厥罪惟均也。」站在統治階級立場上是「厥罪惟均」,站在人民的立場則是厥「功」惟均了。然而,在明末農民起義研究中多多少少存在著「揚李抑張」的傾向。王綱同志是四川人,對在四川建立大西政權的張獻忠有特殊感情,他從大學三年級起就開始研究張獻忠。從1958年到1986年經過二十多年辛勤的勞動,寫成《張獻忠大西軍史》一書(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匡正了「揚李抑張」的不足。這是很有意義的。全書近26萬字,是迄今研究張獻忠最為詳盡的一部著作,我們要了解張獻忠極其所領導的大西軍,不能不請教於它,在這方面,要說該書的優點,可以列上好幾條,我不想在這方面多費筆墨,讀者親讀此書就會知曉。我卻想藉此機會,就如何編撰農民戰爭史談點想法。

第一,如何寫農民起義爆發的原因?不能說所有的至少是大部分農民起義的書,都將爆發原因歸結為:賦徭苛重,剝削殘酷,統治腐敗幾個方面。以致讀者不要讀書,大抵也想得到,歸納得出。其實,古人對社會災難的描述和揭露已經夠尖銳、夠觸目驚心了,只要我們把他們的描述復原就夠了。假如作者只停留在這種無情的揭露上,我們與古人在認識方面又有什麼不同?難道我們不應該說點古人沒有說過的東西嗎?我想,作者寫書,總是想寫古人沒有寫過的東西。在封建社會裡,無時不存在剝削、壓迫、腐敗,只有這些發展到一定的臨界線時才爆發起義。因此,不在於泛泛地說「苛重」、「殘酷」、「腐敗」,而是要揭示出臨界線。有的書,有揭示臨界線的意向,但是沒有明確意念,至少沒有給讀者有這種感受。要寫出臨界線,就要有量的分析,古代人的記載最缺乏數量概念,因此,我們要對古代史作量的分析困難相當大,但是,也不是說因此毫無作為,假如有量的分析帶進農民戰爭史研究領域的觀念,是會大大改善研究狀況的。不錯,每次農民戰爭爆發,都存在「賦徭苛重」、「剝削殘酷」、「統治腐敗」,然而在不同歷史階段的農民戰爭時期,這些導致農民戰爭爆發的因素的內容和表現形式都應有所不同,這種不同不是直觀地表現出來,而是要聯繫當時整個政治、經濟、文化背景才能分析得出來。這就要求我們擺脫就農民戰爭談農民戰爭的老傳統。要把農民戰爭放到更廣闊的歷史背景上進行研究。譬如,明末農民戰爭是在中國封建的商品經濟有了相當發展和有了資本主義萌芽之後爆發的,這種新的變化,應在農民戰爭爆發的背景上有所反映,或者說在南部中國和北部中國發展史不平衡的,也應該對這種不平衡,做必要的說明和交待。在這方面王綱同志所撰《張獻忠大西軍史》是有所欠缺的。這種欠缺我情是作者不把社會背景作為書的主題來寫,作者也不想在這裡體現他的功力,作為個人來說是可以理解的,作為農民戰爭史的研究是不可忽略的。

第二,如何寫農民戰爭過程?早期農民戰爭史著作,往往只交待從哪裡打到哪裡,沒有說明為什麼是這樣,既引不起讀者的興趣,又使讀者不得要領。王綱同志寫《張獻忠大西軍史》,避免了過去的弊病,他用戰略戰術思想去分析農民戰爭,儘力寫出張獻忠的戰略戰術思想,讀來既不枯燥,又益人智慧。作者在評價張獻忠親自指揮的安慶豐家店之戰、羅英山之戰,襄陽之戰、廬州之戰、重慶之戰,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以走致敵,以巧奪輕取的優秀戰例,與著名的官渡之戰、淝水之戰相比毫不遜色。張獻忠不愧是一位傑出的軍事家。用戰略戰術思想去分析農民戰爭過程,近年來,已有許多同志在這樣做,在這方面可謂「英雄所見略同」,是大好事。但是,這僅僅是開端,還有待發展完善。主要是我們的軍事學素養不夠,多少有點「書生論兵」的味道。

第三,如何寫農民戰爭的結局?這裡包含著許多至今未解決的理論問題,因此極難寫好。我期望在這方面有所突破。現在,我只是提出一些令人困惑的問題。既然肯定明末農民戰爭的結局是失敗,為什麼還有論農民戰爭的勝敗呢?是從什麼角度探討這種失敗和勝利呢?是就戰爭而言?是就明王朝而言?是就農民階級而言?是就整個社會進步而言?要不要分出這些層次?有人說過,李自成是歷史罪人,朱元璋是歷史功臣,我們現在姑且不說這種看法對不對,但是,他卻丟給史學界一堆疑團,我們要不要拆開這堆疑團?明末農民軍反對統治階級剝削壓迫無疑是正義的,但正義是否等於正確?農民起義軍提出一些口號綱領,推行一些措施,體現了農民軍的革命性,能不能又說體現了農民軍的落後性呢?能不能說這種革命性與落後性的統一就叫做農民軍?能不能說明王朝推翻後農民起義軍的作用就發揮盡了,此後農民軍的一切出路都被塞堵了,要麼軍事上遭失敗,要麼政治上轉化?作為後來人,要指出歷史的出路,為歷史作總結。在今天看來,走出封建社會低谷有多種形式。有的國家是資產階級與農民結成聯盟剝奪封建地主;有的國家是資產階級與封建地主結成聯盟剝奪農民;有的國家是無產階級與農民階級結成聯盟剝奪封建地主。不管是什麼形式,歷史證明,單獨的農民階級,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因此,我們評判這些問題不能為農民階級所局限,不能為同情心所宥,而埋沒自己的理性的分析。

我搞了相當長的農民戰爭史,以上所云可謂自我反思,決無自命高明之意。談的一些看法,也極不成熟,甚至有以錯評對的地方,姑且說出來,就教於王鋼同志和學界的其它同志。

原載《安徽史學》1988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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