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保衛戰，這才是真正的一寸山河一寸血

軍情 04-25

羅威

經公眾號「掌上雁城」授權轉載

摘要：湖南衡陽，一個特別普通平凡的城市，幾乎出了湖南，就沒什麼名氣了，但如果有一天，你發現這個城市深處還藏著許多令人潸然淚下的故事，你會不會被感動呢？

圖1：衡陽的雁城雕塑

其實衡陽的歷史也很普通，能拿得出手的也不多，甚至讓許多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都不了解這座城市兩千年來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我是一個喜歡研究衡陽抗戰文化的90後青年，最開始吸引我研究衡陽抗戰文化的苗頭，其實是衡陽的地名，我驚奇的發現，每當看見衡陽保衛戰的相關內容，就會看見許多我十分熟悉的地名，某座山，某條街，某個巷子……

自此我開始一發不可收拾的尋找這些故事，尋找我所生長的城市背後曾經的悲壯，慢慢的這些故事都刻在了我的腦子裡，甚至在這之前，我並不知道衡陽的這些小街小巷，所以可以說，我是從七十年前的故事裡才真正認識了衡陽這座城市。

我寫文章歷來講究簡單易懂，不多做敘述，我會用最簡單的方式講述我所知道的這些故事，而我也希望，我所將講述的這些故事能讓大家感動，能讓大家體會到這座平凡城市的不平凡之處。

小西門：「衡陽淪陷的見證者，如今只剩公交車站地名」

在現在所有關於衡陽保衛戰的照片里，最出名的便是日軍從小西門進城的這張照片，它是宣告衡陽保衛戰在47天結束的標誌。

圖2：日軍從小西門攻入衡陽城區

那一天是1944年8月8日，我希望有一天，衡陽能在每年的這個日子拉響防空警報，讓人們記住這件事情，畢竟這事情才過去七十四年。

如果大家上下班乘坐公交，聽到小西門報站的聲音，希望您能往窗外看看，記住這個地方……

天馬山路：「這條路下面不知道還埋著多少遺骨」

天馬山路，前身為衡陽至常寧的「衡常公路」，雖然現在是一條通衢大道，但衡陽保衛戰時期它可是守軍嚴密封鎖，寸土必爭的重要據點，它貫穿衡陽守軍從西北至東南的整個縱深，這條公路沿途密密麻麻共有十多個陣地，至少有四個團先後防守這一區域，是衡陽保衛戰的核心防禦焦點。

圖3：天馬山路

天馬山路沿線的十幾個陣地中，尤以天馬山陣地和肖家山陣地的戰鬥最為慘烈，其中在肖家山陣地日軍十分卑鄙的在白刃戰時進行炮火覆蓋射擊，將己方的士兵連同中國守軍一同炸死，這才拿下了肖家山這個重要據點。

雖然1946年第10軍預備第10師葛先才師長曾經回到衡陽，收斂陣亡官兵的遺骨，但是幾乎杯水車薪，萬餘遺骨只收斂到3000餘具，而作為衡陽保衛戰作為核心區域的天馬山路下還埋著無數遺骨，這絕不是駭人聽聞！

如今的天馬山路也還是交通要道，如果您經過天馬山路，希望您能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許多悲壯的戰鬥……

牛角巷：「一千傷兵在此被屠殺，慘叫聲讓軍長方先覺意志崩潰」

大家知道，有戰爭就肯定要設醫院，而牛角巷現在的電大北校區，就是當時衡陽守軍救護傷員的「69兵站醫院「。日軍佔領這裡後，殘暴地屠殺了在醫院裡的一千多傷員。研究衡陽保衛戰的肖培老師曾說：」有不止一個文獻上記載，這一千重傷員的嚎叫聲，軍部都聽得見，這對方先覺的壓力很大，也對戰爭的結局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圖4：今天的牛角巷

牛角巷距第10軍軍部直線距離只有800米，而當時軍部附近都已經危機四伏，方先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下在自己眼皮底下被屠殺卻又無法拯救，是一種怎樣的悲涼，據說附近陣地的士兵哭著衝過來想救自己的戰友，但是一個個全部倒在日軍的槍下了。

如今的牛角巷成為居民密集的小社區，如果您正好住在這裡，希望您能記得這段殘酷的過往……

兩路口：「日軍殺進去，守軍又殺出來」

兩路口其實算得上是老衡陽的一條交通要道，自然也是中日兩軍爭奪的焦點。衡陽保衛戰時期在它的北端是虎形巢高地(現衡陽市六中後山)，南端是張家山（現氣象局）。這個三個據點互為犄角，可以相互策應，日軍每次想從兩路口衝過去，都會被南北兩側山上的守軍火力逼退，如此反覆衝殺導致日軍在兩路口屍積如山。附近的老百姓不得不躲在屋子裡，白天根本不能出來，活老鼠一樣，晚上才敢偷偷偷摸摸出來找點東西吃。

圖5：日軍繪製的兩路口地形圖

直到十年前，兩路口還看得見許多戰爭痕迹，倒塌的房屋，轟炸後的殘牆。還有一個見證過這段歷史的老土地廟。這些遺迹後來大都在雁城西路拓寬時拆掉了，如果您正好路過兩路口，希望您能知道，在這裡曾經發生過如此殘酷的血戰……

圖6：兩路口殘留的斷牆殘垣

圖7：見證過歷史的土地廟

易賴街：「日軍一個月吃掉半個河南，卻攻不下一條易賴街」

衡陽保衛戰發生的背景是「豫湘桂大潰敗」。在這場戰役中，日軍一個月就拿下了半個河南省，而後長沙三天就淪陷了，日軍縱貫中國南北數千公里，唯獨在衡陽被硬頂了四十七天，衡陽之戰令日軍元氣大傷。在戰後一次性就補充了十萬新兵，再經過近十天的休整，才能在之後的一個月之內連續攻下桂林、柳州。

而提到衡陽保衛戰，就不能不提到一個叫做易賴街的小街道，就是這條街，硬生生地拖住日本軍隊整整一個月還有餘，在這個當時分為易賴廟前街，易賴廟后街的兩個陣地上，中日兩軍逐屋逐巷的爭奪，導致如今在易賴西街施工時，時不時就能從地下挖出一些子彈……

圖8：今天的易賴街

如今的易賴街是衡陽最熱鬧的市場之一，如果您經常去，希望您能想起這個故事，想起先烈們曾在此浴血拚殺的場景……

汽車西站：「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汽車西站，衡陽中心汽車站的前身，位於現在的衡陽商業步行街，曾經是衡陽最主要的汽車站。

1944年8月2日，一位叫做張志貞的連長，帶領部下僅剩的三十人，由西禪寺陣地(現衡陽男科醫院)，向汽車西站發動自殺式夜襲。當時日軍剛剛佔領汽車西站立足未穩，被張志貞連重創，但張志貞連長也在此次夜襲中陣亡。

圖9：今天的衡陽中心汽車站

七十多年過去了，連汽車西站這個地名都已經不復存在，也很難再有人知道，一個叫做張志貞的普通名字。

演武坪：「第10軍的傷心地」

衡陽保衛戰時期，演武坪一帶北依蒸水河，利用大量的農田水塘，層層設防，中日雙方在此拉鋸式反覆爭奪三十多天，第10軍先後有兩位團級幹部在此犧牲。他們分別是：李適，第10軍190師568團中校副團長，1944年8月6日在演武坪附近陣亡；鞠震寰，第10軍第3師9團上校團長，1944年8月7日在演武坪陣亡。在同一個地方陣亡了兩位團級幹部，這對於一支軍隊來說無疑是個傷心之地，普通士兵的傷亡自然更是不計其數，但如今的演武坪居民樓林立，麻將聲和居民們歡快的談笑聲里，還有誰依然記得在這裡曾經有過的激戰？

圖10：今天的演武坪

瓦子坪：「揮淚斬馬謖」

瓦子坪對於老衡陽人來說不算陌生，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它曾經是進出衡陽的必經之地,在現代化開發之前，這裡還有大量池塘農田。在衡陽保衛戰時期也是戰鬥最激烈的地點，發揮過巨大的作用。

1944年6月23日，日軍向衡陽發起第一輪進攻。瓦子坪陣地被日軍突破，守衛該陣地的第3師7團3營李桂祿營長因擅自撤退被就地正法。官兵聞之肅然，此後再無一人敢退縮者，有許多連隊在陣地上真正拼到了最後一個人。槍斃李營長是第10軍在戰時使用的一個非常手段，因為衡陽城區十分狹小，第10軍的防區縱深還不到兩公里，一個陣地的動搖都將帶來嚴重後果，如此「揮淚斬馬謖」的霹靂手段，是他們從一開始就準備死戰不退的表現。

圖11：今天的瓦子坪

如今的瓦子坪已經不如當年那樣有名了，居住在這附近的居民也肯定不知道這裡曾經有過怎樣的悲壯戰鬥。

青山街：「師長來了，兄弟們上啊」

1944年8月5日，青山街徹夜遭到日軍優勢兵力進攻。一度有200餘名日軍參與進攻，駐守青山街的第3師7團3營營長王金鼎陷入苦戰。剛從軍部開完作戰會議的第3師周慶祥師長，在方先覺軍長「每個師長只許留兩個衛士」的命令指導下，親自率領衛士排官兵70餘人趕來增援，天明以前殲滅來攻之敵。8月7日拂曉，日軍500多人突破青山街。第7團3營王金鼎營長陣亡。

圖12：第10軍第3師師長周慶祥

青山街敵我雙方戰死總共有六百餘人，已經幾乎彈盡糧絕的守軍開始力不從心，青山街失陷，守軍退入司前街，司前街已經是衡陽城區最後一道防線。

中山南路：「來生再見！」

「敵今晨已從北門突入，刻再已無兵以資堵擊，職等誓以一死報效黨國，緬盡軍人天職，絕不負均座平生作育之至意，此電恐最後一電，來生再見！」

這是衡陽守軍向外界發出的最後一封電報，發報地點就在如今的中山南路一家叫做「杉杉服飾」的門面附近。這個當時被稱作「中央銀行」的建築就是第10軍軍部所在地，軍長方先覺在這裡度過了他一生中最傳奇的四十七天。

圖13：第10軍軍部遺址所在地

人民路：「見證衡陽最黑暗的一刻」

人民路，原名剛直路，本是為紀念雪帥彭玉麟而命名，在抗戰時期是衡陽城區主幹道之一。

衡陽保衛戰最後的24個小時，日軍58師團一部由北門突入，與從小西門突入的116師團在剛直路匯合，同時佔領了衡陽城區的制高點鐘鼓樓，完成了對衡陽城區的縱深分割，自此衡陽保衛戰結局已定，再無扭轉的可能，剛直路，也就是現在的人民路，見證了衡陽最黑暗的一刻。

圖14：今天的人民路

太子碼頭：「屍骨無存」

太子碼頭，原是因為吳三桂之子在此喪命而得名，由於現代交通的發展，原碼頭已不復存在，但許多衡陽人都還記得這個地名。

1944年7月中旬，一位叫做黃仁化的連長在太子碼頭犧牲（另有說犧牲於增援張家山），他的部下在廢墟中找到一具棺材將其收殮。第二天晚上日軍炮彈正巧落在棺材上，棺材和屍體四散而去，他的部下再撿回他的一根屍骨，並用瓦罐裝好，認為還可以告慰故人，但第三天晚上日軍的炮彈又將瓦罐擊中，屍骨一點也找不到了。

這段記憶被倖存的李若棟營長深深的記在腦子裡，才有得今天我們知曉這段故事。

圖15：今天的太子碼頭

蘇眼井：「日本人瘋了」

蘇眼井社區，地名來源本是衡陽一口古井，原名蘇仙井。在蘇仙井的南端，衡陽市十九中右側有一個坡度較高的小土山，在衡陽保衛戰時曾被改造為核心防禦陣地，由於山頭的側面全部被削成90°垂直的懸崖，導致日軍進攻時遭受重大損失，而日軍對蘇仙井的進攻也是極其瘋狂的，到最後幾乎是踩著同伴的屍體才衝上懸崖，一直到衡陽城區淪陷，蘇仙井高地都沒有被日軍佔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