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賣 5800 萬美元的氣球狗，要將大眾低俗審美捧上神壇？ | 專訪 Jeff Koons

時尚 04-25

看似輕飄飄的金屬反光氣球狗雕塑、廉價的頑皮豹雕塑、與 LV 合作的文藝復興名畫包款，與艷星前妻的性愛照片、印有愛心的小熊填充玩具、蛇型布偶……或許你對 Jeff Koons 的名字沒有印象，但他的代表作品早已深深印在每一個現代消費者的腦海里。

Jeff Koons 與 Louis Vuitton 的 2017 年合作系列

自杜尚以後，波普藝術在 Andy Warhol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後繼無力；社交媒體蓬勃發展，後現代的社會似乎再也沒有教條需要被打破，然後便到了 Jeff Koons 的時代。他擅長以不鏽鋼將流行文化等大眾化的題材與藝術創作結合，打破藝術高低貴賤的藩籬，衝破了以往藝術創作形式的桎梏。

趁著 2018 年香港第六屆 Art Basel 開幕，HYPEBEAST 也對這位當代著名藝術家進行了一次深入的對談。

Jeff Koons at Hong Kong Art Base

Bluebird Planter

鏡頭前的 Jeff Koons 衣著得體，比起藝術家，他更像是一名彬彬有禮的金融行業精英，他從來以量產、商業化的態度經營自己，普羅大眾間流行什麼，他就製造什麼，在商業操作上，他完全了解自己的觀眾在哪兒，更熟悉現代媒體的屬性，將自己當成是「商標」一樣來經營，這或許跟他曾在華爾街摸爬滾打一段時間有關。

Jeff Koons 於今年第六屆香港 Art Basel 博覽會上，在桌納畫廊（David Zwirner）展出一系列作品，每件展品都具有標誌性的金屬反光元素，其中包括充氣系列的代表作：以鏡面不鏽鋼雕塑《藍鳥花盤》（Bluebird Planter），以及另一件鏡面拋光不鏽鋼作品《天鵝》（Swan)，雖然作品是以堅硬的材料製成，看起來卻如氣球般失重，體現了藝術家對形態及材質的探索與思考。

Swan

畫廊還展出了 Koons 另一個著名的系列——「凝視」（Gazing Ball Paintings）：將藍色反光球嵌在他複製重繪的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品當中，經過的觀眾可從反光的球體中看見自己的倒影，除了讓俗世觀眾融入古典藝術，與藝術大師們進行古今對話，也揭示了正在觀看的「你」，就是作品本身。

從2013年開始，此系列探討並打破了眾多藝術史的教條，包括原創性、圖像學和凝視的概念，並呼應藝術家對「自我接納」與「個人超越」主題的持續探究。評論家解讀：「這一做法顛覆了對於古典油畫的傳統觀看方式」。

Jeff Koons 的

「

Gazing Ball

」

系列

而 Jeff Koons 則認為，這是柏拉圖主義式的純粹表現形式：通過「反射」，讓持者與觀者達成某種層面的一致。

Philosophy and his Art

現代社會的低俗品味

無論是鼎鼎大名的 Balloon Dog，塑料泥般的Play-Doh，頑皮豹雕塑，或是以 Michael Jackson 為原型打造的「Michael Jackson and Bubbles」，甚至與情色片女星前妻 Ilona Staller 的性愛照片，Koons 的作品往往被誤認為是膚淺的，又頗具消費時代的媚俗，這與一直被觀眾供在神壇之上的藝術似乎是水火不容的。

「Michael Jackson and Bubbles」

對於 Koons 而言，通俗、真實甚至有點低俗的藝術才真正屬於當代社會，他從不以藝術之名擺出高高在上的架子，他認為自己的藝術創造，無關藝術性的高低，卻正正迎合觀眾們的需求與慾望。

Jeff Koons 作品主題取材多來自流行文化的各種元素

無論是電視上崇拜的流行歌手、LV 包上的昂貴掛飾、如迪士尼嘉年華淘來的氣球狗雕塑、甚至是與伴侶的床第之事……取材皆來自現代社會的種種消費、需求、慾望。

「

低級藝術的概念與判斷和區分有關，高級藝術亦是如此。

」

「我的創作哲學中，最常用的詞是「反思」。這就是我為什麼用拋光鏡面創作的原因，也是我的作品能在這裡展出的理由。反思的關鍵在於求證，不僅對自我求證，還包括身邊的一切，而事物將在我們反思的過程中變得越來越肯定。」

「

Hanging Heart

」

早在 2007 年，Jeff Koons 就憑藉成名作《Hanging Heart》，以 2,300 萬美元的天價被買下，刷新在世藝術家的作品拍賣紀錄，2013 年，Koons 的橙色 Balloon Dog 再以 5,840 萬美元的高價在紐約成交，震驚藝術界。儘管如此受追捧，人們還是會在 Koons 作品藝術價值的高低這件事情上爭論不休，而 Jeff Koons 對此卻十分樂觀，他認為：

「

Balloon Dog

」

「藝術有高低之分是有道理的，但我從不全盤接受，我相信藝術以及藝術對人們帶來的力量。無論是高雅還是低俗的藝術，都與人們的判斷和區分有關，它們讓人們知道，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他們必須了解這個東西，藝術是弱化權威而不是強調權威。」

「

New Hoover Convertibles

」

上世紀 80 年代，Koons 將四個全新的吸塵器置於樹脂玻璃箱中，如百貨公司陳列的商品一般來吸引顧客。藝術品散發著如商品般的「物質氣息」，卻被剝奪了實用價值，在展台上永遠保持最初的樣貌，這恰恰是消費社會中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情。

Perfection and Nature

完美主義與自然流露

「

Play-Doh

」

回顧 Koons 的作品，我們容易想當然地認為，生產出這些藝術品並不困難，實則不然，將固態的金屬以一種柔軟、可塑的姿態呈現，可以說是一項相當偉大的壯舉，要求藝術家對細節與整體具有難以置信的把控力，這就引向了完美主義這一概念，但是當被問到這個問題時，他否認了這個說法：

「

我不相信完美。完美主義就像是戀物癖。

」

「完美主義就像一隻追逐尾巴的狗，它並沒有任何方向，所以我並不相信完美主義，而是一直試圖將信任這一概念傳達給觀眾，因為在一天結束的時候，我們不關心無生命的物體，它們只是一個隱喻，來傳達我們對於自我和他人的價值。」

Jeff Koons 平庸（Banalty）系列作品: Bear and Policeman; Winter Bears

Jeff Koons 一直十分重視通過自己的作品與觀眾進行交流和互動，於他而言，人們對藝術作品的回應比起創作藝術本身，實際上是在更深層次運行的，是歷史的、超脫的、形而上學的、自然的。

「

String of Puppies

」

「就像任何有機體通過改變自己來適應周圍的環境，同樣地，藝術與我們的生存環境是一樣的，藝術文化環境塑造、改變著我們，以及我們的身份……藝術的意義在於超越，他是關乎於如何達到更高層次的狀態，我的作品正是如此。」

Beauty and Art VS Porn

美、藝術與色情

「

Made in Heaven

」

「對

色情和美的欣賞屬於同一個境界，它們關乎於參與、接受和享受大自然的美。

」

在與 Koons 對話的過程中，他不斷地強調自然在他的生命中所一直扮演的重要角色。當我們問他是否能想起以前所見過的最美麗的東西時，他回答說：

「

如果要很具體地描述的話，我想應該是象徵著大自然的……裸體吧。

」

「

Made in Heaven

」

當我們開始談論色情作品在他的作品中的作用時，他的回應更為合理。

「我喜歡形而上學，對我而言，形而上學是過去、現在和未來的連接。所以我熱愛大自然，喜歡生物學，通過生殖和性愛來傳遞接受、包容的概念。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判斷方法和等級制度，人們很難接受自己的身體。因此，擁抱性和自然是永恆的一個境界。」

「

Homard

」

Jeff Koons 對於「性」的探索程度是非常深入的，這從他「天堂」（Made in Heaven）系列的作品中也可一探究竟。這系列作品通過雕塑和攝影，大膽地描繪了他與前妻 Ilona Staller （義大利情色片女星）的性愛場景，Koons 更宣稱這組作品具有古典主義以及宗教意義，在藝術界引起了極大的爭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