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尋短見我慌亂去找父親,誰知他拉著陌生貌美女子:叫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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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余小曼,再不去找個男人,你這輩子就廢了!」李淑芬在客廳揮舞著掃把,一邊來回走動,一邊罵罵咧咧。
我癱坐在沙發上,面前電視機的少兒頻道正播放著《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裡面的父子倆為了哄媽媽開心,給她製造各種捧腹的驚喜情節,我這二十四歲的大齡兒童看得毫無違和感。
「天天這個死樣,讓你見個男人,你就把自己搞得像個寡婦!」
「寡婦怎麼了?寡婦不是人?寡婦的日子不是站起日出,躺下睡覺?再說,到底誰才是寡婦?」我的目光沒離開電視,臉上也掛不住任何錶情,那張嘴早就磨成兩片薄刀,刀刀見血。
猛不丁,一個拖鞋順頭砸下來,額頭立馬腫了,疼痛帶出眼角點點濕潤,我站起來甩門而去。
我媽李淑芬是典型的江漢平原農村婦女,空曠原野上長大,在信息交通貧乏的年代,人跟人招呼多半靠吼。從門前隔著條河的馬路上經過的七大爺八大姑,她站在門邊就能招呼,到幾百米開外在農田幹活的外公外婆,她都能喊回來吃飯。聲音雄厚,穿透力極強,這讓她在往後所有歲月里,跟誰講話,都像在放炮。
嗓門大,做事也利索,當年剛承包到戶,我爸在村是隊長,天天顧東家幫西家,唯獨搭不上自家的手。我媽一個人種了近五十畝地,打葯除草,忙不過來就請幫工,最多的一次請了十三個人撿棉花,她把飯菜挑送到田地,扁擔都壓斷了,只想讓幫工們節約腳勁,多做事。
千禧年末,我們家搬到了鎮上,我爸從村書記調到鎮農業局,官位高升,很光宗耀祖的事。搬家那天,我媽豪氣地送了左鄰右舍很多不方便帶走的東西,臉上洋溢著野雞變鳳凰的張揚,把幾條黝黑的褶皺擠得很深,在鄰居真假相亦的恭維里,她的嘴一直沒合攏過。
過了沒多久,那種從農村搬到城市的傲嬌,就被擁擠的破舊家屬樓壓抑得只剩點渣渣。
我爸剛從鄉下調上來,農業局分了套一室一廳的老房子,狹長的空間,廚房連著過道,客廳居中永遠昏暗,睡房靠北,陰冷潮濕。而我就在客廳沙發後面,挨牆邊搭了個架子床窩著,十四歲之前連塊遮羞布都沒有。
那個夏天,我爸不知道為何提前回家,看見光著膀子穿著短褲、姿態不雅的我躺在竹床上,他把李淑芬堵在房間,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就記得我媽的破嗓門狂嚎:「你TM別求我,門都沒有!哼,要是借錢給你弟能要得回,我李淑芬的名字倒著寫!」
「那你好歹給姑娘收拾下,錢抓那麼緊,這裡不是鄉下,她都那麼大了。」我爸溫吞地說完又出了門。
在他走後,李淑芬滿臉悲憤和怨恨地在客廳拉了根繩子,找出一塊褪了色的床單掛上去,「錢,錢,錢,老娘不抓點錢,還能有什麼?」
被小城鎮困顧下的李淑芬,不止一次地念叨農村的房子寬敞亮堂,一個房間都能比上這一套房大。我爸剛開始還安慰,說等過幾年自己重新買一套,或者局裡建了新房子再分,但敵不過我媽唾沫四飛,一聲高過一聲的埋汰。
她一開口就像在吵架,家屬樓不隔音,我爸只好閉嘴不理,為了躲開她的轟炸,辦公室支了摺疊床,除了周末,平日里都不回家睡。
李淑芬忙碌農活十來年,猛然到了城鎮被閑置,突然空餘出來的時間不知道該幹什麼。她在家屬院里尋找同樣落寞的婦女,七嘴八舌地胡亂臆想編排各自看似光鮮的生活,多數的時候,她其實不願跟這些人融到一起。她跑去學裁縫,結果半天就擱挑子,因為師父嫌她老,嫌她笨。
她只有在鎮上碰到鄉下來的親戚和熟人的時候,才會不自主地話語裡帶著優越,客套地、亦真亦假地邀請對方到家裡吃飯。多數人是客氣回絕的,少數人來了,她也不會在家做,因為那個廚房的油煙會充盈到房子里的各個角落,嗆得人眼淚直流,半天都難以消散。李淑芬領了人去樓下的小飯館,豪氣地點上幾個菜,在親戚朋友的羨慕妒忌中,挽回一點點難言的失落。
日子就這麼過。
有天放學回家,狹隘的過道擠了好些人,探著頭往糊滿報紙的玻璃窗里使勁伸脖子。那些臉上掛著興奮,嘴裡嘆著惋惜的鄰居們,看見我就像撈菜場豬肉攤上的肥肉,用力地把我從門縫裡擠進去,「快去,快去喊媽媽,叫你媽莫想不開,都有娃的人了。」
我被人推搡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那樣子很是應景,其實根本沒有搞清楚為什麼。
「嚎什麼嚎?老娘還沒有死呢!」我媽從房間里衝出來,朝門口看熱鬧的鄰居揮手,「都他娘的散開,鼓勁看別個的熱鬧,搞不好自己屋裡男人也野了心。滾!有這點勁,還不回去捂緊自己男人的褲衩子!」
門外的人作鳥散,屋內頓時透亮多了,客廳坐著幾個平時跟李淑芬談得來的婦女。這是她認為的,在我看來,只不過是去買菜的路上相互瞎扯家長里短廢話的人。
客廳里坐著幾個女人,我早就收了哭聲,說實話,剛才不過是因為那群好事的掐胳膊太疼,還真當我相信李淑芬做出什麼短見的事?呵呵,她可不會。
想當年,奶奶天天罵她是個假簍子,生不出孫子,耽誤了老余家的香火,天天咒她去死,甚至還託人帶老鼠藥,要她自我了斷。要不是我爸知道了,大聲警告奶奶,估計老太太都要親自下手了。我媽只當沒聽見看見,該吃吃,該喝喝,家裡該忙的就做,沒事還要去她老人家面前晃蕩晃蕩。
沒多久,老太太腦溢血,一個早晚的時間,起床發病,晚上就歸了西。第二天出完殯,李淑芬就把她老人家最喜歡的大蘆花公雞宰了,燉了超大一鍋,跟左鄰右舍分著吃了。
2
天色昏暗,沒有開燈,走廊里飄著各種菜油經過高溫迸發的味道。
沙發上的女人們表情各異,她們想走,畢竟現在到了孩子放學、老公下班的時間,誰能安心為了他人的事情而影響自家祥和?終於有人陸續離開,飽含同情的勸慰,和迫不及待要歸家的表情,讓我心生煩躁,也不知道李淑芬是不是傻,她這樣不留顧忌地把人帶回家,就不怕被人看到了家底?
我作出乖巧模樣的回房間做作業,耳朵邊迴響剛才那幾個女人時而高昂時而低沉的聲音,就像學校門口煮的米糊湯,粘稠得讓人感覺噁心。
她們在勸說:「淑芬,你想開點,什麼都不要放手,男人就是圖新鮮,過不了多久還是會回來。再說,憑什麼離婚?他在外瀟洒,你在家辛苦帶孩子,法官都不會同意的。放心,他跟那女人久不了,一個寡婦,欠男人而已。」
這些話,聽得真切,已經快十六歲的人,能慢慢揣測出話里的意思,我猛然發現,快兩個月沒有看見我爸了,她們嘴裡的負心漢,指的就是他。
我收了兩本書往門外走,李淑芬開口的聲音居然帶著哽咽:「去哪?」
「找同學寫作業。」我沒有回頭,她也沒再問,轉頭到那一堆米糊里,再和她們繼續抱怨著。
我沒有去找同學,也沒有可以一起做作業的同學可找,從鄉下轉學而來,沒穿過時髦的衣服,沒見過好看的畫冊,唯獨知道白雪公主的故事——還是從黑白電視上看來的。班上的女同學,會帶精緻的糖果分享,帶漂亮彩色的畫冊來相互借閱,談論的話題也是「表姨從國外回來,帶了新奇的玩意」「今年跟爸媽去旅遊,看見了獅子大象,還有鱷魚」……
如果想要融入她們的圈子,前提是也要擁有這些,而我有的,只是稍稍整潔的外套下,掩蓋著洗脫漿的T恤。
農業局的辦公樓里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偶爾可見幾個有燈光的房間,我逐個尋找,沒有看見我爸。看門的大爺牽著一條狼狗,一直跟在我身後,在我還想往樓上走的時候,他丟了手裡的煙,用腳碾滅,「小姑娘要找誰?」
「找我爸,姓余。」我懼怕那條狗,拘謹地站在樓梯邊。
「虎子,坐下。」大爺按住蠢蠢欲動的狼狗,「余副局回家了,現在是下班時間,這裡沒人。」
「回家?」我有些詫異,但不敢表現得太明顯,腦子裡轉得很快,「哦,可能我們在路上錯過了。謝謝你,大爺。」
「沒事,趕緊回去,我要關大門了。」大爺帶著狼狗走開,我一口氣跑到了街上。路燈已經亮起,我順著馬路來回踱步,就是不想往家屬樓走,猜想著李淑芬現在在幹啥,會不會開始後悔帶那些人回家。
我不知道我爸的「家」在哪,僥倖地又走到農業局,蔣嚴傑從門衛室跑出來叫我:「余小曼,你在這做什麼?」
當真沒料到在這兒還能碰到班上同學,「你在這幹什麼?」反問掩飾了我的抵觸,和害怕被人窺探的心虛。
「我爺爺在這看大門,我放學就來這呀,你來幹什麼?」蔣嚴傑不會看別人不想理會的表情,他臉上笑嘻嘻的,這讓我有種無名的火,「你爺爺是看大門的?」
「對啊,我見你在門口轉悠半天了,來這幹什麼?」
「我來找我爸。」
「你爸?你爸是誰?」
「我爸是,余副局長。」後來想起,那一刻,我的語氣里分明充盈了有高他一等的優越。
「哦,他不在辦公室,肯定回家了啊。」蔣嚴傑沒有察覺我的不悅,他撓了撓頭,狐疑地問道:「你爸回家了你不知道嗎?難道你還沒回家……這麼晚你還在外面溜達幹嗎?」
「傑傑,那是你同學嗎?」門衛大爺的大嗓門跟狼狗一起叫嚷。
「嗯,我們班上的。」蔣嚴傑扭頭回應。
「很晚了,趕緊送你同學回去。」
「好,我馬上就回。」蔣嚴傑再回頭,我已經走出去好遠。
「余小曼,等下我送你,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不用,我自己會走。」
「沒事,反正也不遠,同學一場,送下你沒事。」
我停住腳,客氣十足地對他說道:「好啊,那麻煩你了,謝謝。」
蔣嚴傑對我的反應沒來得及轉彎,他有點不好意思,「沒事,我前天晚上還幫你爸搬過東西,不過沒看到你。」
「嗯,放學了我還要去補習,而且,我媽管得嚴,晚上很少讓出門。」
「呵呵,你媽看起來好年輕,人也蠻好的,對了,你想要個弟弟還是妹妹啊?」
「什麼弟弟妹妹?」心裡猛然被鐵鎚敲擊了一下,震得渾身都開始疼痛。
「你媽不是又懷毛毛啦?那麼大個肚子還要下樓接東西,上次聽見你爸跟你媽說一定是個兒子,哈哈哈,你要給你弟洗尿布啦!」
蔣嚴傑揶揄的笑聲在我聽來,有點像地獄的魔鬼出門,五味雜陳的感覺鋪天蓋地襲來,我渾身顫抖地指著他大罵:「蔣嚴傑,笑你大爺!」
他摸不著頭腦地看我跑開,在身後拚命追趕,「余小曼,你家在這邊啊!余小曼!」
3
我很快將他甩掉跑回家,房間里還是漆黑一片。
「媽?媽?」沒有人回應,擔憂、恐懼開始蔓延,推開所有的門,打開所有的燈,家裡沒有李淑芬,就在我要衝出去的時候,她一臉漠然地走了進來,「回來了?趕緊洗了睡,明天要上學。」
「你去哪了?」我顫著聲音問道。
「在樓下打麻將,手氣不好,回來拿點錢。」
「你會打麻將?」
「不會不可以學啊,老娘以前什麼都不會,也沒有人念我賢良淑德啊!」昏暗的燈光下,李淑芬的臉上有種異樣的光彩。
「你化妝了?」我不敢相信,一向視塗脂抹粉是騷婆娘行為的李淑芬,居然在臉上描描畫畫!
「怎麼?難看?」她擠了個笑容,「哼,我打扮下也不差。」翻開牆邊的柜子,從她的小布包里抽了兩張一毛爺爺,頓了頓手,又放回去一張,「晚上自己先睡,我到時候就回來。」
「媽,我爸他是不是……」
「閉嘴,大人的事,小孩子靠邊,少不了你一口飯吃就行了。」
聽見她開門出去的聲音,我無力地坐在床邊,淚水慢慢落下來,最後變成壓抑的哭嚎。
那晚,李淑芬沒有回來。
放學後,我沒有往家屬樓走,蔣嚴傑不急不慢地跟在身後,「余小曼,不好意思啊。」
「你有什麼不好意思?呵呵,看到我爸找了別的女人,還要給我生個弟弟?關你什麼事?」我沒好氣地回應他,蔣嚴傑被懟得說不出話。
小鎮就這麼大,風流韻事向來是傳播最快。十幾歲,毛都沒長齊的年紀,卻迫不及待地想跟大人一樣探知這個世界的心。
他們的善惡喜好尚還不能自己區分,只能跟隨身邊人的口味,附言別人的觀點,加以幼稚的幻想和揣測的語言,來獨顯與他人的不同。這種不同,可以讓很多同齡人趨勢,然後一起去莫名抵觸那個產生話題的人,凌駕某一弱勢人員之上的驕傲,對她們來說,就是無盡的榮耀。
她們的話語里有——
「余小曼,你爸好牛逼啊,寡婦也要,哈哈。」
「余小曼,你媽怎麼這麼沒用?不曉得去打那個女人一頓?」
「余小曼,我要是你,就搞死那個女的。不過,我不是你,因為我爸沒這麼不要臉。」
「余小曼,你們農村來的是不是都很開放?哇,昨天那麼晚了,你媽塗得像鬼一樣在麻將室打麻將,聲音好騷啊『來,三筒』,哈哈。」
「哼,鄉下的就是鄉下的,我媽說這是還沒開化,沒見過世面,骨子裡帶著賤。哼,我要跟老師說換位置,不要坐你旁邊。」
「天啊,我也不要。」
我低頭趴在桌子上,死死地捂住耳朵,那些陰陽怪氣的聲音只有在老師喊上課的時候才會停止。
4
第二次往農業局走,我已經輕車熟路。
「余小曼,你想哭就哭吧,我不會跟別人說的。」蔣嚴傑學著電視里偶像劇的橋段,豪氣地的攔在面前,「沒事,我可以借肩膀給你。」
「哭你媽!滾!」我用力推開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告訴你,別惹我,我是農村來的,就這麼粗俗!」
「余小曼,你去哪?你爸已經走了,他現在很少加班的。」農業局的大門關了,看門大爺和狗都沒看見。
我氣鼓鼓地瞪了他半天,「帶我去那。」
蔣嚴傑把我往另一個方向引,他小心地詢問:「你真的要去打那個女人嗎?」
「管你什麼事!」
「打人犯法的。」
「你白痴嗎?那個狐狸精纏住了我爸,現在整個鎮上都知道她的破事,我打她還犯法?」
「真的,打人犯法的。」蔣嚴傑真像《西遊記》里的唐僧。
「呵,沒滿十八歲,殺人都沒事,你信不?」我陰森森地看著他臉上抽搐了一下。
「余小曼,要不我請你去吃烤串,街頭有個新疆人搞的燒烤,很好吃的。」
「帶路。」
「好。」
「你要敢去街頭,我先殺了你。」
「……」蔣嚴傑臉色煞白,他帶著我左彎右拐,在小巷裡穿行。
「蔣嚴傑,你TM到底想要去哪?已經一個小時了,知不知道路啊?那個新疆人我都已經看見三回了!」
夜色開始降臨小鎮,路上行人來往,華燈初上。我想,這個時候,我爸是不是正在明亮的房間里,和那個狐狸精女人一起悠然地吃著晚餐?而我媽是不是還在樓下烏煙瘴氣的麻將室里,像小鎮女人那樣,頹廢嬉笑地喊胡牌?
「對不起,余小曼,我忘記路了。」
「王八蛋!」說實話,來小鎮一年多,除了學校,我幾乎沒有出過家屬樓的大院,在這狹隘的巷子里,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蔣嚴傑小心翼翼站在旁邊,一直看著我喘粗氣,他像個受驚嚇的小狗,害怕隨時我會衝上去揍他一頓。
「這個女孩是誰?」身後突兀的叫喚,打斷了想揍蔣嚴傑的念頭。(原題:《李淑芬》,作者:樓蘭格格。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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