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伊斯特伍德更裝逼的，是他背後的萊昂內

通心粉式西部片

賽爾喬·萊昂內的導演作品序列里有六部影片，三部屬於【鏢客】系列，三部屬於【往事】系列。前者是萊昂內從1963年起，接連拍攝完成的，這三部電影——《荒野大鏢客》《黃昏雙鏢客》《黃金三鏢客》——使他大受世界影迷歡迎。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通心粉式西部片】開始大當其道。

但當時很多好萊塢的影評人對這種西部片特別不待見，因為他們覺得這種「通心粉式西部片」不是正宗的西部片，甚至是對美國文化的一種褻瀆。從小看好萊塢西部片長大的義大利裔導演馬丁·斯科塞斯的觀點或許可以代表當時大多數人的觀點：

我看的第一部萊昂內電影是《黃金三鏢客》那是1968年初。我當時還沒看到他的前兩部電影，它們同樣讓我驚訝。我當時的反應很奇特。我熱愛美國西部片。當我小時候在下東區生活時，我患了哮喘，日子非常單調。而電影，彩色西部片甚至是黑白西部片，這些讓人充滿幻想的畫面，那遙遠而遼闊的地平線，那些駿馬，對我來說就是絕對的消遣。所以，我徹底沉浸於美國西部片中，公開強烈反對《黃金三鏢客》。我認識到這部電影有一些精緻的構圖和超凡脫俗的故事板效果，讓人想起動畫片或優秀的漫畫，但這不是一部真正的西部片，我說不清它是什麼。影片的音樂讓我感覺太複雜，我不明白影片為什麼那麼長，我真的不理解。所以我對這部影片有著否定的評價。……幾個月之後，一次紐約媒體放映會上，我看到了《西部往事》，我再次為影片的緩慢所震驚：我不能允許我的故事如此沒完沒了的拉長。我不明白它到底想說什麼，這片子一點也不能讓我感興趣。之後，1972年，我在電視上重新看了《西部往事》，我感到影片的畫面非常強烈，我試著時不時重看這部電影。……《西部往事》在1970年代初在電視上播放過許多遍。一點一點地，我開始理解這部片子。我被影片的畫面和音樂深深吸引了。我開始認識到，這不是真正的西部片，而更像是一部來自義大利的最純正傳統的義大利電影，也就是說它來自歌劇。

雖然賽爾喬·萊昂內的【鏢客三部曲】標誌著【通心粉式西部片】這個新類型的正式成型，但他卻不是第一位拍【通心粉式西部片】的導演。1958年，由於好萊塢的製作成本逐漸提高，大導演拉烏爾·沃爾什去西班牙沙漠拍攝了一部西部片叫《治安官》，這讓歐洲的一眾導演發現原來歐洲也有這樣的拍攝西部片的好地方，從此西班牙成了歐洲人拍攝西部片的第一外景地。1959年到1961年間，有過幾個義大利的導演在此拍攝過西部片，但都反響平平。直到萊昂內在1964年的時候，在西班牙沙漠拍出了《黃昏大鏢客》，才有了如今我們所熟知的【通心粉式西部片】。最後，在拍攝完【鏢客三部曲】的兩年以後，萊昂內又拍攝了【往事三部曲】的第一部——《西部往事》——才給【通心粉式西部片】劃定了最終的界限。

好傢夥：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今年北影節放映了《黃金三鏢客》，所以我在大銀幕上重溫這部經典作品的同時，也想動動筆寫點東西。《黃金三鏢客》的英文名是《The Good, the Bad and the Ugly》，分別是萊昂內給三位主演所起的代號。對，是代號，而不是名字。在【鏢客三部曲】中，主角都是沒有名字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在當年也只是一個無名小卒，這在後來也成了【通心粉式西部片】的一個慣例——不選用大牌明星。

值得注意的是，萊昂內把伊斯特伍德叫做【好傢夥】，並不是說他就是一個好傢夥。在萊昂內的西部片里，從來都沒有嚴格地善惡之分，牛仔也會跟被通緝的罪犯一樣，為了錢而做一些壞事。同理，【壞傢伙】和【丑傢伙】也只是一個單純的代號而已。而且雖然伊斯特伍德都是【鏢客三部曲】的主角，但在每一部片子里，他的人設都是不一樣的，並不像【教父三部曲】那樣，阿爾帕西諾從始至終都是柯里昂家族的族長。

也許伊斯特伍德是整個好萊塢電影史上，最適合裝逼的演員，也許黃曉明和伊斯特伍德之間，只隔著一個萊昂內。在萊昂內更加有裝逼范的鏡頭調度下，我覺得我只想成為像伊斯特伍德一樣的男人。

舉例說最後三人拔槍決鬥的那一場戲，三個角色為了爭奪20萬黃金而站成一個三角形。萊昂內先用中景開始這場戲，然後推進切到稍稍窄一點兒的中景特寫，最後再切到更窄更近的大特寫。他用這樣的鏡頭順序把三個角色各自排了一遍，內里的張力令人窒息。

值得注意的是，這場戲本身的張力就足夠強勁，我幾年之前第一遍看的時候，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這是一場非常扣人心弦的博弈：

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三個人，好傢夥、丑傢伙和壞傢伙；

在之前的劇情當中，我們看到好傢夥和丑傢伙似乎暫時結成了一個聯盟，但是這個聯盟關係是不穩定的；

如果好傢夥和丑傢伙都把槍口對準了壞傢伙，那麼最後的結果是他們平分黃金，或者是他們兩人會再來一次決鬥；

但如果是好傢夥和丑傢伙之中的一個人，把槍口指向了對方，那麼在壞傢伙倒下的同時，他們之中的一個傢伙也會倒下，這樣的話黃金就會被一個人獨佔；

所以這一場戲的懸念就是好傢夥和壞傢伙到底會如何選擇。

賽爾喬·萊昂內

在20世紀初期，美國西部片影響到了義大利。最早一部講述美國西部故事的義大利電影誕生於1913年，叫做《印第安吸血鬼》，聽名字就知道是西部片和吸血鬼電影的雜交品種。值得一提的是，導演Roberto Roberti 本是義大利人，不敢讓別人知道自己在混娛樂圈所以取了這個藝名。不僅如此，他還讓自己的妻子Bice Valerian擔任這片的女主角，這位導演真名叫Vinsenzo Leone。沒錯，倆人的孩子叫賽爾喬·萊昂內。

賽爾喬萊昂內在當時是一位被低估的電影大師，或者說是被曲解。他的電影總是被冠以低檔貨色的頭銜，【通心粉式西部片】在當年就是一個貶義詞。他拍攝的《荒野大鏢客》，實際上是改編自黑澤明的《大鏢客》，為此黑澤明還跟他打過一場官司。有趣的是，賽爾喬萊昂內的御用作曲師恩尼奧·莫里康內為萊昂內的西部世界添上了如此重要的一塊磚，昆汀·塔倫蒂諾在15年拍攝《八惡人》時，沒有打過招呼就選用了莫里康內的音樂，據說莫里康內沒少為此發火，但是最後莫里康內竟然還是憑藉《八惡人》拿到了萊昂內都沒能給他的【奧斯卡最佳原創配樂】。

萊昂內在1984年拍攝了【往事三部曲】的最後一部——【美國往事】——這也是最為人熟知的一部，但原本將近四個小時的史詩巨制，被製片方擅自剪成139分鐘的二流黑幫片，票房低迷、口碑慘淡，而且沒有人知道的是，《美國往事》竟然成了他導演的最後一部作品。萊昂內於1989年初步企劃拍攝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納粹包圍蘇聯列寧格勒900天的宏偉史詩戰爭片的時候過勞逝世。

END

文案戈西

排版軟耳

戲影場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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