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物語：孩子，你吃飯了嗎？
母愛物語：孩子，你吃飯了嗎？
作者：趙玲
年前，時值在淮安出差，弟弟忽然打來電話說，媽媽生病了，甲狀腺瘤。弟弟十分慎重地解釋，已經檢查過了，良性的，無大礙，微創切除即可。
當時，無論弟弟說些什麼，我已經聽不清晰了，只有淚水止不住流淌，一則因媽媽忽然生病震驚，二則心中愧疚瀰漫，多久沒有打電話？多久沒有去看望？多久沒有想起父母？回想行走人間四十多年，媽媽時刻的挂念，我安然受之。每每媽媽主動打電話給我，也不以為意。對於媽媽電話中的一句「你吃飯了嗎？」甚至大遠跑來看我，第一句依然是「你吃飯了嗎？」此時，我總會心中腹誹，除了吃，就沒有了嗎？
當我從淮安一路趕回家，媽媽已經住進醫院，做好了各項手術前的檢查，躺在病床，等著開始手術。進了病房，媽媽正睡著。我立在病床前，看著滿頭白髮的媽媽，看著滿臉皺紋的媽媽，看著消瘦而羸弱的媽媽，心頭抑制不住的辛酸與悔恨，心中裝滿了自以為重要的許多事情，許多人，怎麼偏偏沒有媽媽的位置？俄而，媽媽動了一下，睜開眼，看到我，「哎呀，你咋來了，孩子怎麼辦？不用上班了？」我眼眶濕濕的，媽媽慌忙說：「我沒事的，你別著急！」沒來得及回話，護士來通知要進手術室，跟著他們扶著媽媽的病床，來到手術室門口，被攔在外面，媽媽靜靜地躺著床上，被護士們推往手術室。
我眼睜睜地看著病床一點點進去，「哐當」一聲門被關上，阻斷了我的視線，瞬間，我的心一下子被掏空，巨大的恐懼湧上心頭，手術台上是與我血脈相連的人，是心中永遠裝著我的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支撐不住彎腰蹲了下來，平生第一次知道恐懼原來是一個黑洞，死死地拽著你的身體在黑不見底的漩渦里下沉，下沉，無法睜眼，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幼時的經歷一幕幕地浮現出來。漆黑的夜裡，眼巴巴地等著勞作的父母回家。坐在門檻上，無助，孤獨，渴望，期待著腳步走近，期待著大門打開，一下子撲進媽媽懷裡，天哪，那個瞬間是多麼美好！走著走著，就脫離了對媽媽的等待；走著走著，就鬆開了媽媽的雙手；走著走著，就偏離了媽媽的視線；走著走著，就忘記了媽媽的呼喚。曾記得媽媽是那麼強大，為我遮風避雨，托我於手掌心，憐我於心田上。何時媽媽開始白髮染鬢？何時媽媽開始彎腰駝背？是從在村口倚樹等候，望穿淚眼的期盼？是手持電話單調的「你吃飯了嗎」問候聲中？歲月永遠不緊不慢地走著，而我們的生活再也不是以前的模樣。
三個半小時過去，手術室傳來輪子的轉動聲，醫生的腳步聲，緊接著一聲「手術順利，推回病房吧！」我驀地站起來，病床被推了出來，看到了媽媽，尚在昏迷中，脖子上纏著紗布，胳膊上吊著液體，臉色慘白，淚水沿著兩腮滑過，心裡不停的呼喚：親愛的媽媽，快快好起來吧，從此以後，我會把你捧在手心，精心呵護，讓你享受愛的滋養，一如你多年的付出。
夜色越來越濃，媽媽靜靜地躺著，麻藥的效力過去了。媽媽張開眼睛，恢復了意志。看到了緊握著她的我，眼睛裡瞬間化為無限的溫柔，用發不出的聲音費勁地吐著字：「你吃飯了嗎？」我一下子淚眼朦朧，這句聽過千百遍的話語，竟然如此動聽，如此悅耳。「你走吧，有你弟弟在，就行了。」「喉嚨疼不疼？別說話了，歇著吧！」我故意恨恨地吵她。見我不讓她說話，應該是脖子也疼得厲害，就搖動著手，指指門口，擺了兩下，還是讓我回去休息。真真是母苦兒未見，兒勞母不安。術後，媽媽嘴皮乾燥的厲害，又不允許喝水，我不時用棉簽蘸著一些溫水，輕輕地滋潤著媽媽裂開的嘴唇，猶如對著我那初生的孩子時的輕柔和愛意。
愛你，其實，就是陪伴。隨後的一個多星期里，我推掉了學校的事務，每日都在病房照料著，陪伴著。陽光斜斜地撒進病房，柔和，甜美，化作無聲的河流，在時間的軌道緩緩地流動。坐在病房，靜靜守候，心中是如此恬靜，如此滿足，一切都還來得及，一切還是那麼美好，我的心裡充盈著新生般的快樂。
感謝上蒼，感謝生活。調養一段日子，媽媽慢慢恢復了健康，生活一如既往地走著，忙著。而我卻有了莫大的變化，肩頭更多了責任，心中更多了牽掛，源源不斷的動力讓我的生活張弛有度，時時洋溢著充實與滿足。
今早，媽媽打來電話，依然怯怯地一句「你吃飯了嗎？」這是我最期待的聲音，這是我最深愛的話語，這也是我未來幸福的原動力！
青春會逝去，愛情會枯萎，友誼的綠葉也會凋零。而母親，卻是生命不止，愛不停息。沒有豪言壯語，沒有驚人之舉，母愛物語，只是一句：「孩子，你吃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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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圖：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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