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謝謝你愛我
流光飛舞
青蛇 電影原聲帶
陳淑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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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做了很多夢,醒來一個也不記得。昨晚與我媽的對話有點恐怖,關於我腦子裡常有的場景。只提了一個,我爸會自殺嗎?沒提的是我也常害怕她自殺。他們多年都生活在戾氣中,這是我在多次嘗試與他們構建情感聯結然而認識到不可能感化、改變他們之後,決定將他們放置一邊的根本原因。
我們是從來沒有互相關心過的父女、母女,他們是互相憎恨的夫妻。與父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那些年,幼年時,我也曾是被他呵護過的。讀小學時,他經常問我喜歡什麼,他知道我為什麼高興,帶我去商場買衣服由得我自己挑選,午休時間帶我去遊樂場玩碰碰船,每周帶我吃西餐。將近二十年前,西餐廳並不多,他帶我走在時代前面。
我信如果他可以提供更多,他會在許可權範圍內給我最大程度的滿足。很快他的精神狀態開始日漸頹靡,我失去了愛我的爸爸。他每天睡到自然醒,家裡沒人做飯,他每天的午飯和晚飯都由我放學回家時在樓下小餐館打包帶回家。通常中午我回家時他還沒醒,有時我沒帶鑰匙,他穿著睡袍來開門,晚上他多半都在打遊戲,沒有其他事情。
他將自己與社會分開,精神重心全部落在我母親身上。
我的母親年輕時是美麗的,她從事一份卑微的珠寶銷售工作,這份職業她目前還在繼續。我常鄙夷她的惰性,她不太願意改變任何東西,如果不是我在懂事後多次請求他們分開,他們會是一生的怨偶,日日見面,日日嫌惡。沒有太平的一天,作為看客我嫌煩。這樣講可能很冷漠,不過我當然沒有力氣讓他們和解,我怎麼可能點石成金?
父親常常懷疑她與其他人的關係,多次去她工作場合鬧事。兩人之間無謂親密,只有懷疑與被懷疑,憤怒與啞忍。
感激這對夫妻,我的性啟蒙很早。在後來的成長中,我花最短的時間了解的儘可能多的事情,因而現在有分辨和洞察的覺知,能漂亮地掃乾淨阻礙幸福情感關係的障礙,亦不會心神混亂跳進藩籬。
認知不全的幼年不能剖析他們之間,但會感到他們很怪異。很多暴力印象迄今忘不掉,父親幾乎會抓到手裡的任何東西往母親身上砸,牆上的電話,茶几上的花瓶,通通是作案兇器。當然,最有力的是他的手。
很多次他要掐死她,面目猙獰不遜電影中任何一個殺人犯。我的母親連言語也沒有,眼淚有沒有我不知道,她一直離我很遠。我不習慣媽媽這個稱呼,小時候也沒有叫過幾聲,更不用提依戀。在我有的記憶里,我從來沒有像其他小孩為母親作出離開的動作哭泣驚慌過。可能這就是我與她關係的模型,疏離似天生。
十八歲的夏天她送我去大學,當晚恰逢她生日,在飯間她自憐,對我很鄭重地講她的事情。曾經我一字不差相信她的版本,且在後來父親及其他家人抨擊她時大力維護。為了心裡那個我的母親是個很好的人的信念,我跳出來站在了與我生活多年的人們的對立面。
我的姑姑、奶奶、爺爺、爸爸,他們未必在我的成長裡帶給我很多溫暖,我卻知道他們的確在意我,將我視為家中一部分,但他們都在我產生了母親是受害者、弱者的認知後被我劃為敵人。
我的母親是怎樣的人,我不知道嗎,多次這樣講。言外之意當然是你們不懷好意挑撥、詆毀,什麼心思,不是好人。
回到家便關上房間門,和他們沒有交流。我人生的近五分之一時間,生活被這一圈灰色包圍。
幸運的是天性中敏感的一面讓我從小感知著超越承受能力的複雜事件,同時也催迫我的自我萌芽生長,很多人一輩子也沒有這個自我,我的自我卻在天賦里。
其他人處沒有可汲取的養分,於是我自求,通過看書、通過思考,也很早就有自愈意識。十幾歲時最喜歡的活動是繞城市散步,可以一個人走很遠,看看外面其他人在做什麼,看看我的城市還有些什麼。
意識日趨成熟的階段,我也陷入過漫長的抑鬱。高三壓力接近峰值的幾個月,想過逃跑,去小餐館洗碗流浪都好,不要留在那種環境里。在我的母親最刺我的時候崩潰過,在晚自習時,用美工刀在胳膊划出了非常深的傷口,看血順手臂流下來,感覺不到疼,只覺得舒服,很賤的命是那時候的判定。認為沒有人珍惜我,我也不太想珍惜自己。
當年的男友是在意我的,他親眼目睹這一幕,用他的手去握我的刀。所以後來我在肩膀上紋下了他的姓氏,刻骨銘心,這是我生命里第一個純粹愛我的男人,也是用了最多力氣的男人。
我當然會愛這個愛我的人,只是當年我沒有愛他的智慧和力量,在原生家庭中接收的所有負面特徵尚未被我分解,他承受了很多。我們的關係維繫了兩年多,後來崩壞得很徹底,沒有反目成仇,甚至在最後分別時還有很重的情分,但被我的愧疚與他的痛苦拉扯著,見比不見殘忍,所以大概此生不會再見。
昨天洗掉了那個紋身,是因為我生命的本質起了大量溫柔的變化。我越懂得這個世界與人們,我越能放下,因此後來接收的都是能為我帶來快樂、滿足的正面的情感。同學、朋友、老師、院長,許多一面之緣的人都是給予者,我成為一個儲存愛的無底容器,從而自身也有了許多愛意分給別人。
這個正向循環讓我構建的王國以愛為主題,我不再掙扎,進而自己一步步走出了一條光明大道,生來就必要面對的那些不堪入目被拋在了身後。回望時感到遙遠,我不再是曾經的人,所以一條結界就此出現,我將自己建設得很好。
也會有無力的時候,當我的父母用餘力繼續他們一生的習慣時,我感到遺憾。我知道我的美麗新世界不是一個謎團,這就是我如今百分之八十的生活,可惜他們無法參與。不是我不准他們入場,是他們的確無法與之兼容,固執地停在自己的逼仄空間,自找孤苦。
我想到裘千尺,電視劇版本中有大概這樣一句: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才為夫,我離他有千尺。她何其冷酷,丈夫移情他人,她便毒手銷毀,爾後的一生都在深淵底。我的父母何嘗不是,千千萬萬戾氣深重的人何其不是。
昨天與蕾蕾吃飯,我講,你看這些討厭的人,如果把這一切當做一個遊戲,似乎不再覺得他們討厭了。
我的態度就是這樣,這是場遊戲,我只想笑著離場,所以每一步我都會記住,我的目的是什麼。
對攝影師已經平復的情感,因為見面又起波瀾。攝影師,會讓我極心動的少年,我要不要與他走一段?我知道我與他縱然相見有情,相處卻幾乎不可能和順如我所願,因為我與他精神世界訴求不一。
所以這段關係如果真正開始,也只會是人生一段,但我要的是一個與我走全程的人。璐璐問他與我的眼前人有何共同點,我說沒有共同點,璐璐說如果把他的靈魂放在我的眼前人的身體里,是不很完美,我說不是,那會成為一個怪異的人,我不會喜歡。
我的眼前人幾乎符合我全部的期待,他沒有我不滿的地方。世間出色的靈魂那麼多,我必然會為其他人身上某個點著迷,不過這沒什麼,只是一種甚至無須表達的欣賞,看一件美麗物事的心情而已。
短暫的猶疑被攝影師親手幫我終結,他依然向我證實著與他相愛大概不會多快樂,情感交換的時候或許我們都會為那種靈魂靠近沸騰,只不過幸福的樣子更接近平和穩定,如果日日燃燒我們都會在愛燒完時死掉。
與他擁抱時腦中閃現過做藝術家的太太也挺好的這個念頭,想到過荒木夫婦,這是一對情真意篤的夫妻,他們的感情熾烈、深刻也恆久了一生,是罕有的深情。沒有信心攝影師與我可以如此,所以在他重燃與我戀愛的念頭,卻又按照之前使我撤退的方式繼續行進時,我的猶豫很快消失了。
我與眼前的人往親密方向穩步推進,像一艘風和日麗的天氣里在水面上輕輕晃悠的小船,很穩,很慢。我們在船里溫柔地看著彼此,沒有說什麼,只是任由這艘船隨風推著向岸。
-END-
風從身邊吹過的時候,我看著你哭了
陽子
別人都以為我們是最好的夫妻
其實我只是想知道
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真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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