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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筆記中去金兵大營遭冤殺的復仇故事: 祥宏講夷堅之馬識遠

原標題:宋代筆記中去金兵大營遭冤殺的復仇故事: 祥宏講夷堅之馬識遠


宋代段子:「冤枉」是一種很難受的心理感受,「冤枉」帶來的往往是報復。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這樣一個情況,他是被「冤殺」的,所以,報復起來是益發的猛烈,而且是跨地域跨時間的。


馬識遠來自祥宏講夷堅00:0010:14【原文】


馬識遠,字彥達,東州人,宣和六年武舉進士第一。建炎三年為壽春守,虜騎南侵,過城下。識遠以靖康時嘗奉使至虜,虜將知之,扣城呼曰:「馬提刑與我相識,何不開門?」壽春人籍籍言,郡守與虜通者。識遠懼,不敢出,以印授通判。


通判本有異志,即自為降書,啟城迎拜。虜亦不入城,但邀識遠至軍,與俱行。通判又欲以虜退為己功,乃上章言郡守降虜,己獨保全一城。奏方去而識遠得回,才留北軍三日。通判窘懼,即為惡言動眾,亡賴少年相與取識遠殺之,家人子〖弟〗亦多死。


朝廷嘉通判之功,擢為本郡守。大喜過望,受命之日,合樂享吏士,酒才三行,於坐上得疾,如有所見,叩頭雪〖「悲」〗泣,引罪自責曰:「某實以城降,乃冒以為功,而使公罹非命,某悔無及矣。」即仆地死。

至紹興十年,復河南地,觀文殿學士孟富文【庾】為西京留守,辟掾屬十人,每日會食。承議郎王尚功者,忽以病不至,公遣掌客邀之,良久不反命。復遣一人焉,至於四五,皆不來,滿坐怪之。既而數輩同至,〖皆〗面無人色,言曰:「王制干瞪坐於地,頭如栲栳,形容絕可怖,見之皆驚蹷氣絕,移時乃蘇,是以後期至。」


孟公率幕府步往視之,王猶能言,曰:「乞與召嵩山道士。」時道士適在府,即結壇召呼鬼神。俄有暴風肅然起於庭,風止,一人長可尺餘,紫袍金帶,眉目皆可睹,冉冉空際〖「降階」〗,詰道士曰:「吾以冤訴於上帝,得請而來,非祟也。師安得以法繩我?「道士不敢對。


孟公親焚香問之,始自言為馬識遠,曰:」方守壽春時,王生為法曹,嘗夜相過,說以迎虜,識遠拒不可,遂與通判謀翻城,又矯為降文,宣言於下,以致〖吾〗殺身破家之禍。通判既攘郡印有之,王生亦用保境受賞,嗟乎冤哉!」言訖泣下,歔欷曰:「帝許我報有罪矣。」瞥然而逝。王生明日死。


【前一說聞之馬氏子,炎〖後〗一說聞之陳桷〖「解」〗元承世所傳,或誤以為一事雲。】


【白話語音文字版】


馬識遠(字彥達)是東州(河北一帶)人,他在宋徽宗宣和六年(1124年)考武舉進士第一。宋高宗建炎三年(1129年),他做壽春太守(安徽壽縣)。金兵南下經過壽春城,因為馬識遠以前曾經在靖康年間代表朝廷到過金人大營,路過壽春城的金兵將領知道馬識遠是太守,他們就在城下招呼說:「馬提刑,我們認識你,幹嗎不開門吶?」老百姓一看太守認識金人,就懷疑他會不會私通敵方?在這個情況下,馬識遠也很害怕,不敢出來,他就把太守大印交給通判(二把手)。這通判本來在此局面下已經想投降了,甚至寫好了降書,他就把壽春城門打開,準備迎敵進城,但是金兵沒進城,而是邀請馬識遠去了他們的大營。


馬識遠因為認識金兵將領,就跟著去了。就在這當口,通判看金兵沒進來,馬上轉念給朝廷上表說:「金兵退去,太守投降,我一個人保全了全城,我有大功。」但是奏章剛交出去,沒想到馬識遠又回到了壽春,他只是在金人大營呆了三天。馬識遠一回來,通判很窘迫,也很害怕。他怕馬識遠把他的投降惡行揭露出來,於是就找了些地痞流氓,把馬識遠殺了,馬識遠的家人也有不少人被害。


朝廷得到通判奏章,除了表揚他,還把他升為壽春太守。通判大喜過望,剛接到朝廷任命,就大排筵宴,宴請手下官吏。但是酒過三巡,他就在酒席宴上得病了,好像看到了什麼,他叩頭如搗蒜,哭著當眾坦白:「就是我想投降,因為金人沒入城,我就把此事當作自己的功勞上報朝廷,最後讓太守你死於非命,我現在很後悔,但也來不及了!」說完這話,通判當場就死了。


宋高宗紹興十年(1140年)以後,宋朝恢復了河南部分土地,觀文殿學士孟富文(單字名「庾」)做西京(洛陽)留守。他每天召集下屬十多人吃吃喝喝。這時候,他希望官員都要在場。有一天,承議郎王尚功忽然說有病不來了,孟富文就派掌客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掌客走了半天也沒回來,孟富文接著派人,派了四五個最後都沒回來。滿屋子吃飯的人覺得奇怪,怎麼可能都不回來呢?過了很長時間,這幫人全回來了,一個個面無人色,像是經歷了一個很可怕的場景。他們回來報告說:「我們去的時候,這王制干(官名)瞪著眼,坐在地上,腦袋腫的像栲栳(笆斗)一樣,樣子特別可怕,我們都給嚇壞了,本來他已經死了,但一會兒又活過來了,所以我們就在那兒一直折騰。」

聽到這個情況,孟富文說:「咱們都去看看吧!」於是一行人又來到王尚功那裡,此時王尚功還能說話,但氣息微弱,他說:「能不能找來嵩山道士?」當時府里正有嵩山道士,於是道士馬上結壇呼招鬼神,現場出現一個神奇的情況:猛然一陣陰森森的暴風就在屋裡刮起來,風一停,大家看到一個人穿著紫袍金帶,身高一尺多,眉毛和眼睛都看得見,他腳不沾地的站在空中,責問道士:「我有冤向老天爺申訴,我是奉令而來,不是鬼怪,你幹嘛用法術把我捆上?」道士不敢搭腔,他也不知道具體情況。


於是孟富文焚香尋問:「您是怎麼回事兒?」這一尺高的人就說:「我是馬識遠,以前做過壽春太守,這位王生以前是壽春的法曹,有天晚上我們曾經交流,他跟我說準備投降,當時我不同意,於是王生跟通判兩人密謀,準備獻城,但又偽稱說我要投降,於是他們以我的名義寫了降書,讓大家都認為我要投降。這樣一來,我和家人都被殺。通判因為此事還得到壽春太守的大印,這個王生也得到封賞,正反易位,結局顛倒,你說這事冤不冤?」馬識遠說完,眼淚就下來了,他唏噓感嘆地說:「老天爺已經允許我報冤了!」說完他就看不見了。王尚功第二天就死了。


這個事兒有兩個信息來源,一說此事是馬識遠兒子說的;另一個版本說講述者叫陳桷。


【祥宏點評】:事情到底是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馬識遠所遭遇的悲慘經歷以及他強烈的報復令人唏噓。儘管王尚功遭的報應發生於十年後,也可以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當時的壽春屬於前線,朝廷不太了解情況,所以也出現「渾水摸魚」的現象;承議郎在宋代文官里屬於23階,正六品下,如果按現在級別,就是正縣長或副市長的級別;掌客是一個官職,專門負責搞接待;栲栳,也叫笆斗,是用柳條編的一種筐,肚子大口小;王尚功原任的法曹可以理解為現在的司法局局長。


(文圖說明:《夷堅志》原文電子版文字主要來自「龍的傳人」博客-特别致謝!再經中華書局出版的《夷堅志》校訂;全部圖片來自網路。)


《夷堅志》簡介:


宋代大文人洪邁編撰的《夷堅志》是中國古代志怪筆記小說的頂峰。它卷軼浩繁,包羅萬象,流傳至今仍保存了206卷共2600多個宋代事件,是中華傳統文化最偉大的寶庫之一。


《夷堅志》的時空觀深契佛法,與宋代文化領先世界的歷史地位相一致。它表面看是一本奇人、異事、神怪大全,本質上卻是最真實細膩的宋代社會生活實錄,極具文獻價值。


宋代社會生活塑造了此後中國人的心靈格局,《夷堅志》仿若是中國人的心靈大海。人們平時沉浮其中,茫然不覺,一旦凝神靜思就會發現:


天下沒有新鮮事,一切盡在《夷堅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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